官?”
  宝玉正要讲芳官的事,只见香菱的小丫头臻儿手内拿了两套书进来,先与众人问了好,便走近黛玉身边道:“我们姑娘给奶奶请安。”臻儿才开口,湘云便悄悄的向探春夸他道:“你看臻儿年纪小,嘴头上倒很灵变,不是向来声声口口林姑娘叫惯的,这会儿忽然改口叫起奶奶来了。”黛玉道:“云丫头又是鬼鬼祟祟,什么姑娘奶奶?”湘云道:“二奶奶别听我们的话。”臻儿又接口道:“我们姑娘说奶奶的诗稿子在那里,赶着写完了就给奶奶送过来。这两套子是叫什么?”臻儿想了一想道:“叫里开裤、包毡裙,上年留在那里,先拿来送还奶奶的。倘然奶奶用不着的了,等着我姑娘要看再来取罢。”臻儿话未说完,湘云和探春听见书名儿说的古怪,赶忙走拢同黛玉看时,见书套标签上写的一册是《庾开府遗稿》,一册《鲍参军全集》,大家笑得弯腰曲背,湘云只指着臻儿说不出话来。宝玉忍住了笑道:“他小孩子家那里记得清这些话。”
  说着,也忍不住大笑起来。探春笑的一面擦泪,对湘云道:“你才夸他嘴乖,就闹出缘故来了。”臻儿瞪着眼,估量他们这些人笑的是他,便红了脸道:“我说错了话吗?听见我姑娘吩咐是那么样的呢。”湘云道:“你说的不错,我们是笑你姑娘。”黛玉道:“当真是香菱说的累坠呢。简简截截叫他拿了两套书来就完结了,要那么提得清,怨不得闹出裤也开,裙也要包了。”说的大家又笑起来。探春道:“想他又天天在那里‘清新庾开府,俊逸鲍参军’的念溜了嘴了。我们不知道这两册书你几时借给他的。”黛玉道:“因是那一年香菱要我教他做诗,我先借给他《王摩诘全集》这几部去看了,末后来又借给他这两套。不是上年来给我饯行这一天他还提起,我叫他留着看就是了,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又打发臻儿送了来。”
  黛玉正欲向臻儿问话,臻儿已走开了。雪雁忙找出院子里,见他同藕官们在假山石子边刨那新出土的竹笋儿玩呢。雪雁便叫臻儿道:“姑娘有话问你呢。怨不得你姑娘不肯打发你出来,正经话没有讲完,脱滑儿就玩去了。”臻儿把手上的泥搓了搓,自回屋子里来。雪雁又嚷藕官们道:“你们如今又不比在里头住的时候了,玩了这半天,仔细回去师父要捶。”藕官道:“蕊官还没有出来呢。”又各人拿起刨的笋株子给雪雁瞧道:“我们拿回去和厨房里讨些火腿片儿放起汤来才新鲜有味儿呢。”
  雪雁道:“你们也太淘气了,这都是些嫩梢子。祝妈瞧见和你师父算帐呢。”说着,蕊官已从莺儿屋里出来,大家重又回进里边,说要走了。黛玉便命雪雁去各人给他们两个锞子,又叫老婆子把他们吃剩的满满四盘点心包起给他送去。探春对湘云道:“咱们也该走了。”宝玉便问:“你们到那里去呢?”
  探春道:“瞧邢大姊姊去。”宝玉道:“咱们同走。”又叫藕官们跟着,一齐下了台阶。藕官们各自去取刨的嫩笋,宝玉见了喝道:“不怕脏了手,什么希罕东西?”便叫一个老婆子替他拿了。宝玉、湘云、探春带了藕官们,又跟了许多老婆子、丫头,一群人出了潇湘馆。
  这里黛玉才问臻儿道:“这两套书,你姑娘爱瞧只管放着,为什么拿了过来?”臻儿道:“听见我姑娘说,住在这里,要来园子里和奶奶、姑娘们说个话儿也方便,如今把走熟的一个地场生巴巴要离开了,我姑娘还一个人在屋里淌泪呢。太太叫我姑娘收拾东西要挪屋子,所以把这两套书叫送还奶奶的。”
  黛玉道:“挪到那个地场去住呢?”臻儿道:“不知到那里去住,只听得我们二爷在外城找新屋子。”黛玉道:“姑娘打发你来,太太知道没有?”臻儿道:“太太知道的。”黛玉道:“我这几天就要到你太太那边去,先替我请安,姑娘跟前问好。”
  臻儿答应着要走,黛玉道:“不去瞧瞧你莺儿姊姊吗?”臻儿道:“要去呢。”一面臻儿自往莺儿处去。
  黛玉走进里间屋子,见紫鹃一个人靠着窗户,在那里做盘珊瑚的扇络子。黛玉道:“我倒没见你带了活计来的。外边那么说笑,你也不出去听听,赶紧弄这个做什么?”紫鹃站起身来,把针线放下笑道:“我到姑娘这里来,带这个来消消闲。奶奶们外边说的话我都听见呢。”黛玉道:“你可听见臻儿的话吗?”紫鹃道:“那是姨太太要办邢大姑娘的事,嫌这屋子不宽展,所以要换新屋子呢。”黛玉道:“那里是为这些,我们没有去见过吗?屋子虽然整齐的没有几院,除他大奶奶占了一个院子,丫头、老婆子们都住的干干净净屋子,当真就让不出一院来?我倒猜着有八九。”紫鹃笑问道:“姑娘猜的是什么?”黛玉道:“宝姑娘不在了,他老姊妹两个虽说是和气,到底少了一个亲人。二则咱们这园里的人,先前都和宝姑娘在一堆儿耳鬓厮磨的姊妹,姨太太住在这里,保不定在园子里来多走几趟,瞧着难免不伤心。况且,咱们的事,莺儿见了尚然如此,姨太太就看破到十二分,心里头就没有一点芥蒂吗?不如离开这里的好。但是姨妈没有想到挪了开去,听得那位大奶奶很不贤慧,邢大姑娘还没过门,琴姑娘年纪也小,在这里住的日子多,就同香菱两个人越发孤伶了。再讲到我们这里,不要说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