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。”
  湘云道:“正有好听的在后面呢,你们不知道,二姊姊迷路着急的时候,来了一个穿破烂衲裰的和尚,口内朗念南无孽海情天救苦光明佛,说‘有缘的善男子、善女人要想脱离苦难,快跟着我来。’二姊姊心里不得主意,便跟了那和尚尽管走,走到一座牌坊前,和尚忽然不见。前面显出许多房屋,分明像是宫殿式样,便定了心只往前走,见宫门前有个年轻女子站着,远远向二姊姊招手,走到跟前认是东府里蓉小大奶奶。他碰见了家里亲人,心上欢喜,就忘了这个人是死过的了。蓉小大奶奶挽着二姊姊的手,到旁边一个屋子里说,二姊姊本该就要到这屋子里去的,因为一桩公案未了,把几个人一生结果注定的册子改了,连二姊姊也在里头。二姊姊不信他的话,他便开了屋子里头的柜子,拿一本册子翻开指给他瞧。还和二姊姊道喜呢。”宝玉便向迎春问道:“二姊姊,你可记得册子上写的什么?念给我们听听。”迎春道:“我在梦里看得清楚,到醒来还记下数句,及至起来,连一个字都想不起了。”凤姐道:“宝兄弟,你别打诨,快听史大妹妹讲完了,我还要去看他们找出戏台上的陈设来呢。”湘云道:“二哥哥到底要听他自讲呢怎么样?”宝玉忙央告湘云道:“册子上写的什么?二姊姊忘了,你替他讲给我听。”湘云道:“二姊姊梦里的事,他自己早都忘了,我知道册子上写的是天地元黄,叫我替他讲什么呢?”
  说的连宝玉自己也笑起来了。贾母道:“我听了宝玉的呆话,比听凤丫头说的笑话还惹笑呢。”众人瞧着宝玉只是暗暗的笑,一面又催着湘云道:“老祖宗要听呢,你快讲罢。”
  湘云道:“蓉小大奶奶送了二姊姊出来,二姊姊要拉他厮赶着回来。蓉小大奶奶道:‘我是再不得回去的了,家里也没有什么牵挂,先前对二婶娘说要立永远基业的话,如今祭田、义产眼见就可办成了。’”凤姐先听湘云的话,一半还疑心他们是捣鬼,及听到这里,不禁毛骨悚然,怔怔的又听他讲道:“二姊姊还拉住他要问话,蓉小大奶奶叫一声,‘二姑姑,到孙家去过好日子罢。’就把二姊姊一推,只听得耳边一声霹雳惊醒,原来是二姊夫也在梦里喊叫。醒来道:‘好怕梦,吓死我了。’那时大家睡不着,等到天明起身,二姊姊没敢说起梦里的事,倒是二姊夫把做的梦一一从头告诉二姊姊道,他梦见一个青面獠牙的把他抓在一座殿上,上面坐的不知那一位菩萨,不敢抬头,只听得上面坐的菩萨开口道:‘你祖上靠着荣府提拔,恩德未报,后来结这一门亲戚,原是注定的恶姻缘。但如今公案已翻,你就不能照前这样磨折懦弱、欺凌伉俪了,倘再不知悛改,黄巾力士何在?’唤声未绝,只见黄巾力士手起刀落‘拍尺’一声,霎时身躯分为两段,睡梦里就嚷醒了。二姊夫便千姑娘万姑娘,左作揖右作揖央告二姊姊一个,总叫别记他先前许多不好。”
  湘云话未住口,李纨、凤姐都笑问迎春道:“二妹妹这话果是真的吗?”迎春低头微笑道:“我就知道他要替我讲的意思,定要编派这些话出来取个笑。”湘云道:“我编派些什么,那都是二姊姊你自己讲出来的话,老太太也听见的。”探春道:“前头都是真的,末后来未免有些装点。”贾母道:“云丫头讲的不错,要是那么才好呢。”众人知道贾母喜欢的是湘云说孙绍祖给迎春陪礼的话,大家又笑了一笑。贾母道:“那和尚定是菩萨的化身。迎丫头做人忠厚,菩萨也怪可怜他。你们年轻的多听着记在心上,一个人总要吃斋念佛做些善事。菩萨自然来保佑的。”凤姐道:“那是老祖宗敬神信佛修行了一辈子,积德荫在儿孙。二妹妹还全靠老祖宗的福庇呢。”李纨道:“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。”贾母又笑道:“但愿迎丫头的女婿常常记着这个梦,再别发旧脾气出来,就是迎丫头的造化了。”
  宝玉道:“老祖宗放心,孙姊夫再像先前那么欺侮二姊姊,叫二姊姊再做起梦来找蓉儿媳妇,告诉他就是了。”湘云道:“只找蓉儿媳妇没相干,那黄巾力士又叫谁去找呢?”贾母道:“宝玉这孩子心肠太热,说的又是呆话了。梦里头的人那里有处找的呢?”凤姐道:“正经宝兄弟在家里那么讲惯了,别里头去见了大人们也是这么随口乱话起来,可不失了体统。”宝琴道:“二哥哥不过在老太太屋里、姊妹们跟前说话不大留神是有的,若是上朝奏对,应酬会客,他自然据今证古,按部就班,不肯错一点子的了。”贾母欢喜道:“琴丫头是知他二哥哥的,果然宝玉到外头说话原成个规矩体统的,只在家里这样自说自道。我正爱听他说的呆话。比斑衣戏采味儿呢。迎丫头,你还没有见过你大太太,趁早过去走了一趟,到我这里来吃饭。琴丫头、三丫头、史丫头也在这里陪你二姊姊。”凤姐笑道:“老祖宗只叫他们几个人吃饭,我们没分的,别赖住在这里了。”
  说着起身。
  众人都到院子里瞧着戏台,见结构得绣围锦簇,耀目争辉。
  凤姐道:“这栏杆结的花样不配,还得从新收拾。戏房门帘颜色不好,去换新鲜的来。台子上挂的玻璃灯要系高些,紧防他们使刀枪碰着呢。”又吩咐了管台婆子们几句话,先自走了。
  李纨、迎春、黛玉、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