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还早,你们替我说声罢。”说着起身,彩云与紫鹃、晴雯三个人同出了潇湘馆。彩云道:“你们要往那里去?”晴雯道:“今儿好凉快天气,我们约着逛逛,还要转到梨香院去。有你来了又坐住了,咱们同走罢。”彩云道:“赵姨奶奶还等着我描花样子,你们自去。”一路说话,行至蜂腰桥分路,彩云自出园去了。
  这里晴雯、紫鹃慢慢行走,听得宝玉叫着赶上来问:“你们到那里去?”晴雯道:“屋子里坐着闷得很,和他到梨香院去逛逛。”宝玉赶上前去道:“这里来,那边有起阁了的匠人,你们厮赶着我,盘出了栊翠庵多走几步,横竖闲逛。”说着穿林渡径而来。只见碧天云净,桐荫生凉,宝玉道:“立过了秋,竟是一派秋天的光景。原来节气是不错一点的。”紫鹃道:“记得去年这时候,正是避难的,躲在妙师父庵里呢。”晴雯道:“我比你强,在堡里住了两三年,春夏秋冬也一天一天的挨过了。”宝玉一路听他们讲话,不多时到了梨香院。
  先进清音班的屋子里,只见那唱大净的女孩子在那里哭呢。
  原来他们两班都住在梨香院,彼此往来,讲到唱曲,字面辨得真,板眼按得准,清音高似戏班,却不知道场步。清音的师父也要这些女孩子学几出戏,请戏班里教师过来教他们。今儿正在那里排大净的戏,师父因他脚步走得不是,打了他几下。宝玉见了,问起缘由,便生气把他师父吆喝道:“他们本来不是唱戏的,该慢慢教他学习,不可性急,底下再不许打他们,我知道了是不依的。”那教师只得应了一声“是”,各自走开。
  宝玉拉了唱净这女孩子的手问:“学的什么戏?排了几天了?可会了没有?”一面又拉了庆龄说话。那遐龄虽然在怡红院走动,和晴雯时常见面,到底与紫鹃分外亲热,只挨着紫鹃身旁说说笑笑。晴雯和他玩道:“你瞧庆龄是有二爷欢喜他的,可恶遐龄也只认得鹃姑娘,理也不理我。”庆龄们听了,赶忙笑着走过晴雯身边。紫鹃道:“你喜欢他们亲热很好。”便叫:“庆龄、遐龄,你们两个都拜给晴姑娘做了干女儿可不好。”
  一语未了,不由晴雯做主,两个人便跪下磕头,连叫“干妈”,臊得晴雯脸涨通红。宝玉见了笑道:“这有什么害臊的,比如芳官这几个,认那些混帐老婆子做干妈,不如认你们好多着呢。”
  紫鹃便笑向庆龄道:“你们有了干妈,就该去认干爹。”说着呶嘴儿叫他们去认宝玉,和晴雯取笑。庆龄们也知道紫鹃要玩晴雯,便一眼瞅着晴雯摇头,笑道:“我们可不敢。”紫鹃道:“你们瞧,认了干女儿就回护干妈了。”
  庆龄笑着叫唱大净的女孩子去拿了鼓板笛子来,把鼓板递与宝玉,自己拿起笛子道:“二爷的‘折柳阳关’还没很熟,再唱一回。”说着,把笛子亮好,宝玉尚未开口,只见戏班里的藕官笑嘻嘻的赶来,拉了宝玉过去。见藕官房里坐着他们一个同班女孩子笑脸相迎,赶忙站起来请安倒茶,亲手捧与宝玉。
  宝玉仔细瞧他,便是在蔷薇花下画“蔷”字,要他唱曲不肯唱,反走了开去,冷落他的这个龄官。今儿为什么忽然殷勤起来?
  再看他柳眉带蹙,杏靥含颦,妩媚中露出一种病态愁容。宝玉正思细探其故,藕官拉了宝玉至无人处道:“龄官有一件事要求二爷呢。”宝玉问:“有什么事?”藕官道:“他先前在里头唱戏就和蔷哥儿好,二爷也知道的。后来咱们出去仍旧唱了戏,蔷哥儿还常去瞧他。如今咱们又进来了,他们两下里干着急。蔷哥儿要买他出去,因在里头唱戏,师父不敢做主。蔷哥儿寄信进来叫龄官想法儿。龄官也知道我在杏树下烧化纸钱被春燕的姨妈看见不依,幸亏遇了你,倒替我遮掩过去,说你最肯怜念我们女孩子的,想要求你,当着面又臊的开不出口来,所以我替他来求二爷的情。只要二爷肯到上头去说一句话,准他出去,师父另去聘了一个脚色来顶了他。“宝玉问:“顶他的人有了没有呢?”藕官道:“那是现成”宝玉道:“龄官有了替身,也不用到里头去说话。只推龄官有病,到外边调养好了再进来。里头也不查察这些,叫了一辆车子,把龄官送到蔷哥儿家里去就是了。”又笑道:“你去对龄官说,今儿可要好好唱一支曲儿我听听。”藕官也笑道:“今儿就叫他唱十支曲也包管肯。”
  说着,引宝玉到龄官房里。龄官跟了进来,藕官道:“二爷要听你的曲儿。”宝玉道:“我可不要听昆曲,要唱小曲呢。”
  藕官道:“他就唱的好《马头调》,还会自己弹。”龄官便拿起琵琶,伸出尖尖玉指拨动弦槽,嗽了一声嗓子,轻启脂唇唱道:绣不完,细针密线的鸳鸯带;拭不干,泪珠滚滚滴下香腮。
  想起我那可意人儿今何在,病恹恹香销锦帐,软咍咍梦醒阳台。
  听梧桐叶落,雨滴空阶,剔银灯,苦把秋凉耐。叹命薄的红颜错转了胎,恨只恨,今生还不尽相思债。
  宝玉听他唱完,怔怔的出了一会神,便向龄官道:“你放心,包管你不叫在蔷薇花底下白淋了一会雨就是了。”
  一时又进来了蕊官、玉官,宝玉叫他们过清音班那边,去叫了晴雯、紫鹃来同走。玉官们去不多时回来,说他们走了好一会了。赶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