庆龄、遐龄过来,同龄官、藕官这几个人送宝玉出了梨香院。宝玉一个人便走到栊翠庵前,看看匠人做工,回到潇湘馆,一概闲文不叙。
  看看七月将尽,贾母不等去请示,便对王夫人道:“今年我的生日可不必举动,接着就是宝玉做亲,说不得再受亲友们一回贺礼。底下碰着人家有事,从厚答还他们也使得,总要像娶林丫头一样的,张亲家面上好看些,二来补了宝丫头的情。不可存宝丫头是已经做过亲的了这条心,这些话,我已对你说过的了,别的事我不管。”王夫人应了一声“是”出来,便把贾母的话和凤姐说了。此时银钱宽裕,办理从容,一切遵依贾母的吩咐。
  八月初三日拜寿,并无外客,都是子侄辈,女眷们就是邢、王二夫人同孙子媳妇、孙女儿,并园里住的这几个姑娘们,还有尤氏领了佩凤、文花与蓉哥儿媳妇,又来了薛姨妈、香菱,闹了一天。贾母因宝玉喜事,这几天众人正要辛苦,不肯久坐,早早散了席,叫上下人等各自歇息。
  过了一天,就是宝玉吉期。诸王妃、勋戚,命妇听说张观察府上出嫁这位千金,就是贾宝玉从前所娶的薛氏借体还阳,当一件新闻异事,都要来瞧瞧,因此今番来贺喜的女眷,比娶林黛玉这一会又多了几家。照前叫了几班好戏,内外唱戏宴客,还添了梨香院的两班,越发热闹。园内铺设了缀锦阁、嘉荫堂两处,只有省亲别墅的门不开,迎亲卤簿照样排常张家见了也甚欢喜,虽然素来俭啬,此处陪嫁妆奁极其丰美,也颇相称。
  一时迎娶进门,在荣禧堂结亲。
  这里晴雯、紫鹃两个人预先私下商量,把雪雁妆扮好了引他来见黛玉。黛玉不解其故,笑问道:“你又不要妆新,这样插戴好了做什么?”雪雁道:“紫鹃姊姊他们两个人替我这样妆扮的,问他们又不肯和我说明白。”晴雯在旁只是抿着嘴笑。
  紫鹃道:“送他到琏二奶奶那里去。”黛玉道:“送他到琏二奶奶那里去干什么?”紫鹃道:“二爷头里这一会娶宝姑娘,不是雪雁去扶着宝姑娘拜堂的吗?怕今番还要用他,送去交给琏二奶奶,听他们去使唤呢。”黛玉听了,才会意过他们这番举动来,便带笑喝住道:“已经过去的事,还翻腾他什么?如今你们把雪雁送去,叫琏二奶奶脸上怎样下得来呢?不说你们闹的玩儿,还道是我故意揭他的短。况且,宝姑娘也是死去活来的人,叫他知道心里怪不受用,何苦来呢?”紫鹃听了黛玉的话,也就歇了。
  再讲宝玉结亲后,自荣禧堂进园,直至蘅芜苑。一路满铺了红毡条,照样二十四名丫环提灯,清音细乐送入洞房。贾母与众人要看新人的模貌,等揭了盖头巾争先去看,宛然是一个宝钗。宝玉见了更乐得心花开放,竟忘了情,不顾众人在跟前,连声便叫“宝姊姊”,众人都笑起来。黛玉暗暗扯了他一把,宝玉回头见是黛玉,便笑着走开了。
  再讲新人睁眼看时,满屋子都是熟人,想想我薛宝钗一个人与宝玉两番花烛,真是亘古奇闻,不禁悲喜交集,因不能不替张家小姐留些体统,勉强妆出一个新人的漠样,暂且缓待与众姊姊再诉死后衷肠。一时众人散去,莺儿与张家几个陪嫁丫头在屋里伴陪。见宝玉进来,莺儿想要数说他几句。一则因他姑娘已经还阳团聚,二来当着张家的丫头们在跟前,只得忍耐住了。宝玉等众人散去,便来亲近宝钗。??时宝钗亦将怨恨宝玉之意付之汪洋。宝玉还疑借尸之说事属模糊,将旧话几般探试,宝钗逐一对答,纤悉不忘。宝玉十分奇异,叙谈至四鼓后,宽衣同入销金帐,枕席欢娱,比从前合卺时似加几倍。惟是含葩初放,重点元红,不能不又试一番呻吟羞涩之态,话休絮表。
  连日酬客演戏,忙乱过了几天,就是宝钗回九之期。同宝玉到了张家。张大老爷夫妇看见宝玉生得俊伟风流,而且侯门子弟,年少登科,真是乘龙佳婿。有女夭殇,幸得丝萝借附,居然坦腹承欢,比亲生更为难得。其款待殷勤之处,自不必说。
  因按规矩不便留住,内外筵席散后,当日就回。
  间了一天,便是中秋,凤姐向贾母处请示赏月酒席设于何处?贾母道:“上年为你宝兄弟不在家,林丫头又回南去了,冷冷落落这几个人,大家不高兴,就在我院子里坐了一会,也就算圆了月了。今年难得林丫头同宝丫头两个都是意想不到的与宝玉团聚了。我瞧这天气,明儿晚上的月一定好的。咱们兴兴头头做一个圆月‘团圆会’,别辜负了这一个中秋,还是园子里瞧月亮也宽阔些,你们商量去拣一个合式地方摆酒。”凤姐道:“前年八月十五,老太太在凸碧山庄平台上摆酒的,那个地方高敞,玩月最好。”
  当下湘云、黛玉也来了,听凤姐说摆酒的话,黛玉便道:“近水楼台多得月,山上玩月还不如在有水的地方更妙呢。凸碧山庄底下就是凹晶馆,这个地方玩月又省得老祖宗走山坡子。”
  凤姐道:“林妹妹说凹晶馆好,就摆在那里罢。”贾母点头道:“也使得。我记得那一年还有你大老爷、老爷都陪我喝酒,叫他们讲笑话我听的,姑娘们也有两桌,怎么不记得有你在里头呢?”鸳鸯在旁接口道:“那时候他正病着呢。”凤姐忙陪笑道:“不是躺着爬不起来,肯躲懒不跟老祖宗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