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女儿常依膝下。”说着,便倒在贾母怀里,哽咽了一回。
  再说凤姐赶到宝玉屋里,正见宝玉换好衣服,手里拿着一卷纸,要往园子里去。宝钗同袭人两个抵死相劝,只是不听。
  凤姐一到,硬把宝玉拉住道:“宝兄弟,你听着宝姊姊的话不错。老太太同太太怎么和你说话,你还是这样。老太太知道是不依你的。”宝玉道:“老太太、太太不过为我病着不叫出门,如今我的病已大好了,叫我尽着住在屋子里,只怕我的病倒还要发呢。你们这班人也太狠心了,林妹妹病的时候,不叫我去看看,如今他死了好几个月,我要去烧一张纸也不叫去。你们不知道我有满肚子的委曲,须得抚棺大哭一场,呕出我的心来,就用我的眼泪把我的心洗干净了,放在林妹妹棺材里,也算了结这件事了,好叫各人去干各人的正经。我今儿到潇湘馆去了一趟,以后再去,凭你们剁我的脚也使得。”凤姐们听了宝玉说的又是疯话,怕他旧病复发,正急得没法儿;见平儿又喘吁吁地赶到,在凤姐耳边不敢提“林姑娘”三个字,恐被宝玉听见,只说:“那一个已在老太太屋里,怕就要过这里来呢。”
  凤姐不等平儿说完,忙和袭人道:“我把宝玉交给你们,我要去干我的事了。”一面回身就走,口中道:“好歹只争这一刻儿工夫,撞破了可再没厮罗了。”赶忙走进贾母院中。见王夫人已先在那里,李纨等众姊妹正送黛玉出来,贾母泪眼汪汪,一只手搭住鸳鸯站在台基上,黛玉又回转身去,辞了贾母,对王夫人道:“甥女要过舅母那边去磕头,还要到风姊姊屋里去谢谢。”王夫人道:“在这里见了面就算了。”凤姐接口道:“妹妹竟听太太的话就是了,给妹妹拣的好时辰起身,这会儿也不早了,我请太太的示下,派了一房家人媳妇,还同两个老妈子路上伺候。雇了四辆大车,妹妹就坐我的轿车子,走长路套个四六挡也就使得。到王家营后换船,已打发前站先去预备停当的了。”
  黛玉便与王夫人、凤姐行礼道谢,心头想起一事,敛摄戚容,微露笑脸对王夫人道:“二哥哥有好几个月没见面,甥女也为病着才好没有过去。听说二哥哥的身子还不大好,咱们相聚多年,今儿回家,理该过去辞辞;连二哥哥同宝姊姊大喜的事,甥女儿也没和他们道过喜,今儿打总儿去走了一趟,也算尽了我的礼了。”王夫人听了,一时无言可答。凤姐忙接口道:“我刚在宝兄弟屋里来,他还睡着。宝妹妹也因感冒了,不能出来送你。妹妹也不用过去,我替妹妹说到就是了。”黛玉本心并非一定要见宝玉夫妇,今因凤姐姐止,便应道:“既是这么,凤姊姊替我致意,别忘了。”凤姐答应,心头才定,同着李纨、纹、绮、湘、岫、迎、探、惜姊妹,一径送黛玉至垂花门前。随后,鸳鸯、平儿也赶了来。此时垂花门内站着奶奶、姑娘及丫头、媳妇、老婆子们,黑鸦鸦挤了一大群。垂花门外一溜儿站的年轻小厮,候着磕头谢赏。风姐到了垂花门,转身就回。李纨等等黛玉上了车,各人洒泪而别。岫烟先回园去,李纨瞧出贾母心事,仍邀众姊妹至贾母处热闹。
  凤姐先进贾母屋里,见贾母闭着眼歪在炕上,一个小丫头在身后捶背。王夫人站在旁边,默默无言。停了一会,贾母叹口气道:“你们头里说林丫头和宝玉两个人,彼此存些私念,他们的病都是为此,或者他们两个从小在一堆儿玩惯的,分外亲热一点子,也是他们正经情分。你们瞧林丫头今儿的光景,若讲有什么别的心迹,再别委曲了他。林丫头果然有别的意思,如今知道宝玉娶了宝丫头,他提起宝玉来,还是这个样儿吗?”
  凤姐脸涨通红,与王夫人面面相觑。鸳鸯笑道:“当真林姑娘比先前改了样儿了,我瞧着他满脸福气,那都仗着老祖宗福庇呢。”贾母摇摇头道:“那里是我的福庇,刚才当着林丫头,我不好提这句话,没的惹他淌泪抹眼的。想我只有一个女儿,远远的嫁了,谁料他命苦,生了一个女孩儿,自己早就死了。我也为可怜他的娘,接了林丫头来住了几年。早知道是这样,先前别去接他来倒也罢了。林丫头今儿这一走,别再想见他的面了。”此时,王夫人与凤姐俱看出贾母心事,坐立难安,不敢开口,然又不能不劝慰贾母几句。凤姐勉强陪笑道:“林妹妹的婶娘疼顾他,自然要替林妹妹访定一门子好亲事,为官作宦的,内外升转不定。或者一两年里头,林妹妹就进京来给老祖宗请安。那时候,老祖宗瞧见才欢喜呢。”贾母听了点点头,半晌才说道:“如今只要宝玉的病好,别的事都不用提了。”
  又向湘云道:“你们今儿都在这里吃饭,陪我抹个牌儿解解闷。”
  凤姐见贾母颜色稍霁,搭趁着便吩咐:“姑娘们的饭都送到老太太屋里来。”一时,王夫人、凤姐伺候贾母用过饭,李纨、探春、湘云陪贾母抹点子牌。李纹、李绮、迎春拉了琥珀一桌子打天九。贾母见王夫人、凤姐还站着,便说:“你们也该回去吃饭了。”于是,王夫人、凤姐才退了出去。
  这里,鸳鸯坐在贾母背后,与贾母洗牌,斗了一转庄,贾母手气不好,揭不起大牌。鸳鸯因贾母今儿心上不乐,想法儿要叫贾母开开心。这一牌轮着贾母做庄,鸳鸯趁桌子上算帐的空儿,一手揸起牌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