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。”小厮答道:“这里左近姓林的宦家很少,离这里二百多里,扬州城里有一家姓林,听说是做过布政司的。他家有一位小姐,乳名黑玉,不知就是那一家不是?”宝玉想道:“我姑爹殁于盐运使任所,并未升转藩司。听紫鹃说过,林妹妹家再没有出仕的人,莫非另是一家”随把‘黑玉’两字揣摩了半晌,因说道:“‘黑玉’二字不雅,如何取名?”便用指头向舌尖溅湿在桌子上写了“黛玉”二字,指与小厮看道:“可就是这两个字?”那小厮看了,点头道:“不错,这不是叫黑玉吗?”宝玉笑了一笑,也不与小厮校正。心想:“闺名黛玉,本来就少,又是姓林,这位小姐竟像林妹妹了。才说做布政司,是他错记的。”忙又向小厮问道:“你为什么知道他家有这位小姐呢?”小厮道:“因为我家哥儿去求过亲,所以知道。”宝玉着急问道:“亲事说成了没有?”小厮道:“说也古怪,不知为什么缘故,听见我家哥儿去求亲,倒像前生有仇恨一般,一口就回绝了。听说我们老太太又写了书子到京里去,叫老爷另央媒人去说呢。”
  宝玉听了小厮的话,呆呆的想道:“听他讲起来,不是林妹妹是谁?为什么家里人都咒他的?可笑袭人,我在他跟前这样盘问,瞒得我紧紧的,不肯露出一句话出来,到底是什么意思?就是老太太,也从没提起林妹妹回南的话。怪道那一天到潇湘馆去,只是空空一室,并没见棺柩停在里边。亏此大荒山一走,得了些消息,不是死过的林妹妹没有死,竟是我这一个活活的死人,到如今才弄活在世上了。难怪林妹妹恨着我,所以甄家去求亲,提了宝玉的名儿,他就生气。但除了宝玉之外,还有不叫宝玉的,倘不是宝玉去求亲便允了,怎么样呢?”又转念道:“林妹妹待我的光景,我也看透的了,决不至有意外之事。且等明儿问准了甄大哥,再作计较。”当下打发两个小厮自去安歇,便和衣躺下,一夜左思右想,直至鸡唱五更,朦胧合眼。
  一觉醒时,已见纱窗日上,忙起身来,早有小厮伺候。盥洗毕,甄宝玉已进来了,二人让坐,略叙几句套言。甄宝玉道:“早上请安家祖慈,已把二哥昨儿的话回过。叫问二哥有什么不遂心的,只管请说,切不可隐瞒。况且,兄弟同二哥同名、同貌、同岁、同年,也算得古今来绝无仅有的好兄弟了,何妨一倾肺腑?”宝玉心上盘算道:“他既有求亲一事,何不趁此道破,止其再生妄念。”便道:“既承关切,实不敢瞒兄,弟总角之年,与林舍表妹见面,即如旧识重逢,共栉联床,胜若同胞兄妹,稍长虽避嫌疑,而花朝月夕,击钵飞觞,性情倍浃。虽未曾禀知堂上的,而上下人等都猜透老太太心事,为我两人团聚。哄然一传,已入舍表妹之耳,不料兄弟在病中变生意外,另缔姻缘,故有此逃禅之举。”甄宝玉不等说完,拍手笑道:“兄弟明白了。”当下也把求亲不允一事,直说了出来,又道:“如此,请二哥把这衣抛度水田,此愿断无不遂的。兄弟就去把这件事回明老太太,明日这里便替二哥去说亲,且慢打发人进京,等姻事说定了,好到尊府去报个双喜信儿。”于是甄宝玉回明了甄母,派人到扬州林府,去替贾宝玉求亲。宝玉才安心住在甄府不表。
  讲到荣国府里,自从走失了宝玉,连日忙乱。这一天,探春在宝钗屋里说起问卜求签总无准信,探春道:“我记得二哥哥失了玉,请妙师父扶乩,乩上写出来的话头,总像找不见的,到底没有找着。我何不去烦他讨个信儿?”宝钗摇头道:“头里我回家去了,也没瞧见写的什么,总是仙机秘隐,须过后好详。况且,妙师父这个人清中带僻,这会儿去求他,休保定不推辞。”宝钗话未说完,袭人在旁接口道:“奶奶的话不错,先前我求邢大姑娘去的,邢大姑娘回来说作了许多难。四姑娘倒和他好,不如求四姑娘去走一趟。”说着,起身便走。探春叫住他道:“你住着,我找四姑娘去。”探春便往蓼风轩去,见桌上炉内点着一炷藏香,小小一方端砚靠着手炉旁暖气,临的一笔灵飞经小楷,在那里抄楞严经。见探春进去,便搁了笔连忙让坐。探春道:“这样天气,你不怕手冷,尽在这里用功“惜春笑道:“闲着没有事,不过借此消遣。”探春道:“你可知二哥哥出去了还没回家呢。”惜春道:“据我看起来,请老太太、太太尽管放心,二哥哥就有信息的。”探春道:“有了信息就好,你知道二哥哥就有信息,这会儿在那里呢?”惜春微笑道:“他在那里,我如何指得出来!”探春道:“但愿早一天回来就好,怕老太太先搁不祝我这会儿来找你,也不为别的,要你去烦妙师父扶乩。倘蒙仙机指示得个早回来的喜信,合着了你的话,去告诉老太太、太太,也好宽宽心。”惜春道:“既是相信扶乩,这是不难。姊姊在这里坐一坐,我去了就来。”探春道:“我且回去,停会儿有了,你抄一纸叫彩屏送来。”说着,出了蓼风轩,自回秋爽斋去。
  惜春带了彩屏,径往栊翠庵来找妙玉。刚近庵前,见妙玉一个人,站在红梅树底下看花,回头见了惜春,便笑道:“今年天气冷的早,节令没到这时候,四姑娘才几天没来,你瞧,这几树梅花都已冲寒开放了。我也今儿见老婆子折了一枝进去,才瞧见,第一遭出来步步,恰好遇见你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