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宝玉、宝钗这两分,李纨恐王夫人见了又要伤心,便叫麝月、莺儿两个来吩咐道:“这是林姑娘叫送他去的人从南边带来的东西送你姑娘的,你拿去收着罢。送二爷这一分,麝月拿去搁着,等二爷回来再给他。”麝月等各自拿回东西,独有莺儿气苦交加,把东西瞧也不瞧,随后一摔。麝月自与秋纹议论一番,将物件好好收藏起来。
  这里李纨料理停当,王夫人才从贾母处回来,见贾琏手中拿了一封信来回王夫人,道:“老爷任上打发人回来,另有与老太太请安禀帖,这是给侄儿的书子。随念道:两月以来不接家书,殊深系念。前阅北闱乡试《题名录》,知宝玉已徼幸一第,欣甚慰甚。但须嘱其用心攻书,努力春闱,勿稍自满为要。昨接雨村来书,为甄宝玉与林家甥女求庚,此子曾经面见,比我家宝玉学问大有进益。禀过老太太如肯许亲,我当覆允。
  再我抵任后,因地方偏灾碍难奏办,已挪库贮兵饷银二万两发赈济民。现届散饷日期不远,别无设法,可速措办银两,赶紧送到,万勿迟误!余言嘱家人面陈不赘。琏侄寓目。
  存周手书
  贾琏念毕,说道:“侄儿问过来的人,说老爷到任后,清廉声名颂扬载道,果然是好。但如今家里正要打过年的饥荒,又添出一宗银子来,说不得尽力去张罗。至于林妹妹回了家,这里没有禀过老爷。甄家央雨村作媒,也没提及此话,这是极容易禀覆的。讲到宝妹妹,死生有命,也可不必隐瞒。独有宝兄弟这件事,便怎么样呢?前儿工部里查出江西南昌郡属有一座大荒山,同双角山、博白山相连,已经打发人寻去,叫不必到老爷衙门里头,恐怕担柴老头儿说的是一句没影响的话,宝兄弟未必在这个地方。如今回覆老爷信里要提不提,还得请太太的示下。”王夫人沉吟半晌,道:“据我看起来,竟不必藏头露尾,叫老爷知道了,那里也好留心察访。横竖这会儿银子也没现成,临时再商量罢。”
  贾琏答应出去,回到自己屋里,跌足连声叹道:“这个日子怎么过!人瞧着人家放了外任,整几万银子拿回家来,那里有家里倒搬银子出去的?果然金库、银库堆着也罢了,难道不知一个空架子还支不起来,怎么样容易打发人来立逼着就有两万银子了?况且,江西一省的官多着哩,单要老爷去管这些闲事,放起什么不准支销的赈来!我也没处打算,喝醉了睡我的觉罢。”说着叫平儿去烫了酒来,垂着头一声儿没言语,只顾喝完了酒,跛离着脚步到西屋里炕上躺下。
  凤姐那边不听见贾琏声响,便问平儿道:“二爷呢?你请他过来,我有话问他呢。”平儿掀帘进来,走近炕沿回说:“二爷已喝的烂醉,到那屋里睡着呢。”凤姐微笑道:“刚才听见他嚷的,像是说老爷任上打发人回来要银子,果然是饥荒,但就是这样瞎生气,灌一泡子黄汤就灌出银子来了?他既然醉了,明儿再和他说话罢。”
  到了次日,贾琏一早出门,各处去张罗了半天回来,只听门房里几个人都是愁穷叹苦,道:“这样日子怎么熬得下去!要帐的才走了一班,又来了一班,咱们二爷近来倒像去赖债祖宗那里学了口诀来似的,也不肯约人家一个准日子,总是停停歇歇打瓜皮酱的话,赔茶赔酒是咱们的名分,如今没法儿可带挈兄弟到老爷任上沾个光儿吗。”那一个人答道:“老爷是要做清官,将来升调起来,想地方上竖满德政牌的,各州县的馈送,连本衙门的陋规一概革除。你们想,官儿不要钱,咱们弟兄还有什么法儿去弄吗?现在跟老爷的人都站不住,告假的告假,求荐书的求荐书,十停倒走了五六停。咱衙门里荐出去的人,漕务里是有拿手的就想沾光,他们一千八百也不为稀罕,那里知道老爷又不肯掐住人家脖子,干写的书子,是王胖子的裤带,--稀松。一个个都送了几十两银子,碰了转来。如今漕粮都收足快了,弟兄们再跑到那里去,保不定老爷一定肯荐。单靠着弟兄们拉拢,自然不肯叫出去跑海丢脸,也未必一丢一中,站个拿事的门印,好不过派上一分干股子,人家吃了肉去,我们去喝汤,还不够添补衣服靴帽。讲到本衙门里的出息,只瞧着老爷到任以来这几个月,正正好时候还打发人家里来拿银子,就是做兄弟的,明知各位在这里苦苦的不能尽一点敬意,真抱愧的了不得。”
  贾琏心里正在发烦,听见这番话越发垂头丧气,闷闷的走了进来。才到屋里,平儿便道:“二爷今儿起的好早,奶奶请爷说话,早跑的没影响了。”一面小红在旁打起帘子,贾琏走进凤姐屋里,便问:“今儿吃了药没有?”凤姐道:“这两天我的身子硬朗了好些,今儿叫他们不用煎药。大后儿已是三十了,没的薰得满屋子里都是药气,赶这年里头还要挣起来给老太太、太太辞岁拜年呢。我瞧你这两天忙得什么似的,老爷的银子可张罗出来没有?”贾琏道:“我明知指着我的脸白去给人家开口,估量着老爷现任的缺,人家都知道是好的,就借上他银三四万并不是还不出来,问了好几处,那知银局子里这些老西儿,耳朵更长,都说老爷是不要钱的,缺虽好,有名无实,还起银子来保不定。许他们九扣二分钱都不肯借,这有什么法儿?因此我想起先前鸳鸯经手借老太太的当头,已经赎还的了,如今还得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