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商量。不是老太太叫我写的赏单,找着宝玉送回来赏银一万两,老太太自然有现成银子搁着。老太太既然疼爱孙子,难道不疼爱儿子?老爷现亏空着兵饷银两,虽然以公济公,免不了丢官问罪。如今宝玉还没有找着,何不就把这宗银子先应了老爷的急?有了一半,好再去打算。”凤姐“扑嗤”一笑道:“倒亏你实在想的到,老太太为着宝玉使碎了心,所以不惜重赏,叫你们去贴招子。如今宝玉还没影儿,倒看相老太太这宗银子起来,就不疑心你们安心不去找宝玉,也叫他老人家听了伤心,这是何苦来呢?罢哟,我积攒的几两银子,再拿东西去质当,只怕凑得上这个数儿来。”贾琏道:“那么很好,只算替我转一个肩,将来仍算还你三分利钱何如?”凤姐欠起身来,轻轻啐了一口,道:“我要盘剥利钱盘剥到自己家里来,还成了一个人吗?到底来的人几时动身?”贾琏道:“过了新年,到灯节前打发他走,也赶上了。还有一句话和你商量,这两天有几注要紧帐必得开发,这里头我先挪三千两去打个饥荒,可使得吗?”凤姐道:“我说你就见不得银子,我的东西横竖交给你的了,过了年填不上这个窝儿,我可再没有了。”
  贾琏道:“谁再来打算你的,过了年,底下就好移挪,你尽管放心,总误不了老爷的事。”凤姐就叫平儿道:“前儿恒舒当这张三千两的银票,你拿出来先给二爷。”贾琏便欢天喜地的出来,等平儿取出银票,接过看有字号银数,忙插在靴掖子里头,自往外边清理帐项。一路暗想:凤姐的银钱总是有进无出,莫非因这场病都看破了?可是从来没有的事。
  不说贾琏心中思想,再讲送黛玉回来的人在贾母处问了好半天的话才退出来。一个老婆子又提了一个包袱进园来找紫鹃,紫鹃正同晴雯听素云讲起林姑娘南边送了许多东西来,开着单子一分一分送人的话。老婆子进去见了晴雯,已忘了他从前的事,照常一个个问好,一面打开包袱道:“这些东西林姑娘替另给我,里头也有一张单儿开明,因我认不得字,叫紫鹃姑娘瞧着捡出,那几件子是送姨太太和香菱姑娘的,交给我送去,余外都是给姑娘的了。”
  紫鹃也顾不得看东西,便问:“姑娘身子近来是大好的了,路上平安,到家怎么样光景?”老婆子笑道:“林姑娘身子也很好,一到家就有人家来提亲,要恭喜呢。”紫鹃听到提亲便呆了一呆,问:“是那一家呢?”老婆子答道:“听说是什么甄家宝玉。”紫鹃一听“宝玉”二字,越发神思瞀乱,便道:“怎么说是宝玉去求亲?如今宝玉在那里呢?”老婆子道:“宝玉自然在家里。”紫鹃急的变了脸道:“你怎么这样糊涂?”
  素云在旁笑道:“他倒不糊涂,是你糊涂呢。他明明讲的是甄家宝玉,不知你听到那里去了?”紫鹃被素云一证,倒觉不好意思,便又问道:“甄家宝玉说亲,你可知道放定了没有呢?”老婆子道:“多分放定了罢。”素云道:“那是没有的事,今儿老爷任上有书子来,还提起林姑娘的亲事,说是雨村本家替甄家作媒,老爷不肯做主,请老太太的示下呢。”紫鹃道:“原来还有这一节事,怪道你肚子里明白。”一面又问老婆子道:“宝二爷出去做了和尚,林姑娘家里可知道没有?”老婆子道:“我才回家来,他们和我说的。隔了两三千里的路,怎么就知道呢?”晴雯道:“你也问的太唠叨了,把送人家的东西理出来给了他,叫他快去送罢。”
  于是紫鹃就把送薛妻太太同香菱这两分,交付老婆子道:“今儿天也不早了,你拿去搁着,明儿再送也不迟。”老婆子答应着,转身出了屋门,又回来道:“林姑娘还吩咐我的话,才记起来,说里头还有一幅画,是林姑娘寄来给姑娘瞧的,别落在旁人手里,看过了交给大奶奶收好,底下有人到南边去,包好了寄还林姑娘呢!”紫鹃心想,不知一幅什么画儿,说的这样郑重。便一件件打开纸包,不过是些新样花朵,精制宫粉,杭州的绒线,常州的篦箕之类,紫鹃都无心观玩,连晴雯、素云二人都争先要看那幅画儿。当下紫鹃找出了这幅画,展开观看。不知画的什么故事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第十七回 宝玉还家混淆真假 惜春题画点破机关
  话说紫鹃把黛玉寄来的画幅展开,与晴雯、素云一同观看,见上面画的一尊观音大士,底下摆着蒲团,一旁画的架上鹦哥,又有一个身穿素澹衣裳的女子,手内捧着净瓶,瓶中插的柳枝,那女子面宠竟似黛玉小像一般。晴雯看了又看,笑道:“活脱是林姑娘,就比先前胖了好些。”素云道:“你不见林姑娘回去的时候,就是那么个样儿。”说着,看了一会先走开了。紫鹃和晴雯两个还瞧着不放,晴雯道:“那明明是你姑娘的一幅小照,到底南边人巧,画来再没那么像呢。可知道你姑娘寄来给你瞧的意思吗?你刚才白问甄家去说亲允不允,如今瞧这幅小像,可猜透你姑娘的心事了?”紫鹃道:“我也是那么想,怪道姑娘临走的时候和妙师父很亲热,原来他拿定主意竟走到妙师父那条路上去了。任凭你宝珠宝金,真的假的,总没相干。”
  睛雯道:“只要咱们家宝玉回来,老太太作主,太太央人到林姑娘家去求亲,别管林姑娘允不允,就当真上了南海修到五十三参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