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我眼还没闭,看他们完聚了。孙子媳妇就是我的外孙女儿,头里又在一堆儿,疼了他这几年我很乐呢。你就去找出银柜上的钥匙来,告诉太太,叫他们来搬了一万银子去。”当下鸳鸯便到王夫人处,告诉了贾母的话。王夫人等贾琏回来,叫平儿领了几个老婆子,径找鸳鸯搬运银子,发到库上。
  荣府正在内外忙乱,门上报道:“宝二爷回来了。”原来宝玉起身后,兼程赶进京来。才到宁荣两府街前,先是焙茗一马冲前进府来。门上因从前错认宝玉一事,上前仔细认明。见有焙茗在内,料不致再错,都打千道喜,垂手让宝玉过去。从二门口,一叠连声传话到贾母、王夫人处。李纨、尤氏都在贾母屋里议论赶办宝玉喜事的话,王夫人说起:“老太太真疼爱宝玉,连家里带来的老替己,昨儿都挪出来垫在里头了。”正说道,听见外边丫头们哄传宝玉回来。
  一语未了,宝玉早已走进,先向贾母磕头。贾母便把宝玉抱在怀里,只是“好孩子,好宝贝”的乱叫,不知从那句话问起才好,便推宝玉去见王夫人,说:“宝玉这会儿才到,别说他什么。”王夫人拉了宝玉的手,见他照常冠带,竟似忘了他上年削发一事,并不瞧他头上,只是呆呆的看了一回,也没一句话。尤氏开口笑道:“宝兄弟出去跑了一趟,亏你把失去的玉找了回来,如今重重喜事,咱们喝不了你的喜酒呢。”贾母道:“正是,珍大嫂子天天过来帮着你太太、大嫂子办事,快先过去谢谢。”宝玉然后与尤氏、李纨见过了礼,贾母又叫宝玉道:“你凤姊姊路上好哟?为什么不同着回来?”宝玉说明分路行走的话,接着探春、惜春、邢岫烟进来,各各相见已毕,大家坐定。
  邢岫烟说起“上年四妹妹详解妙师父扶的乩,真是过后好详,四妹妹独有先见之明,可是要佩服他。宝兄弟才走的时候,比月之方堕,花之初谢,毕竟堕后可望东升,谢了逢春又发。去年冬寒雪冻之时,不必寻访,不是今年才交立春,就有甄宝玉来报信吗?”探春道:“果然详的不错,不但这一回准,我想先前失玉,妙师父也扶过乩。二哥哥你这块玉是什么所在寻回来的?”宝玉道:“这个地场可是人迹不能到的,在大荒山青埂峰底下。”探春道:“何如?你们可记得有‘青埂峰下倚孤松,入我门来一笑逢’这两句吗?”宝玉听了,拍手笑道:“可不是,那青埂峰前还有一株大松树呢。就是‘入我门来’这一句,也寓真诠,不入他的门,焉能得我的玉?可见我此番和尚做的有功。”
  说着,满屋子里一瞧,道:“为什么宝姊姊不见?”王夫人听问到宝钗,一阵心酸,止不住泪珠直滚,便向宝玉道:“你还要提宝姊姊,凤姊姊没有和你讲吗?”宝玉道:“凤姊姊没有和我讲什么呢。”王夫人叹了一声道:“都是为了你,宝丫头已经苦死了。”宝玉放声一哭,登时晕去,急得王夫人、李纨等手足无措。贾母只是念佛,抱怨王夫人不该就告诉他这话。惜春在旁劝道:“老祖宗别着急,二哥哥是这样的,停一会就醒过来哟。”尤氏、李纨不住的叫“宝兄弟”,王夫人亦自悔话讲的太急,“我料他心上只有一个林姑娘,那知他听了宝丫头不在的话,一般也是那么样伤心!”便含着一包眼泪,连叫“宝玉”。不多时,宝玉醒转,哭道:“宝姊姊,我害了你了。不是我害你,还是人家害了你。也别怪人家来害你,归根儿你自己看不透,错了一点主意,自己害了自己了。”便问:“设灵在于何处?”李纨等恐宝玉见了伤心,劝他且在贾母屋里歇息,宝玉那里肯听?贾母知道拗他不过,只好由他过去一拜,以尽夫妇情分,也是礼上应该。惟嘱咐尤氏、李纨们陪他过去,从旁劝慰。
  一时麝月、秋纹都赶了过来,随着李纨们同宝玉至宝钗设灵处所,上香礼拜。问明棺枢已停铁槛寺,遗衣挂壁,穗帐凄凉,又哭了一场,被众人劝祝只听得贾琏在院内一路笑声进来,叫道:“宝兄弟回来了吗?”宝玉迎出相见,回进里边坐了。尤氏、李纨各自散出,仍到贾母处,回明:“宝兄弟同他琏二哥哥说话呢。”
  这里贾琏道:“宝兄弟在南京见过夏公公了?走的真快,倒赶上场期了。早上部里已奉旨谕:‘贾宝玉到了,不必去谢恩,先命礼部备卷送场,等揭晓后另旨召见。’场期近了,该静养几天。”宝玉告诉了和凤姐分路行走的话,贾琏道:“刚才听同来甄家的人说起,都知道的了。甄老爷那里,宝兄弟该去走一趟。”宝玉道:“这两天也顾不上,只好等场后再去罢。”
  贾琏因事忙,不及久坐,说了几句话就走了。
  一时老婆子们搬进宝玉铺盖衣包,麝月、秋纹上前检点,便问:“今晚在那里住歇?”宝玉道:“你们安顿我在那里就住,问我什么呢?”麝月道:“头里这些事都是袭人经由惯的,怕我们干不了,白问二爷一句。”宝玉道:“正是,袭人为什么不见呢?”麝月道:“二爷问袭人吗?”麝月说了这句话又缩住了口。宝玉道:“袭人怎么样?为什么又不言语了?”秋纹道:“奶奶不在了,二爷已经知道。袭人的事瞒得到底吗?”
  宝玉吃惊道:“莫非袭人也死了?”秋纹道:“果然死了也罢。”宝玉道:“不死就是病着。”麝月道:“说起这件事,也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