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还要博施济众,起四大舍局:一施药、二施棺、三施粥、四施衣。施药局,延请名医,多赎药料,合制各种丸散膏丹。那些穷苦人害了病没钱请大夫看治的,都到这局子里头就医领药。又施棺局,凡有穷人死了没钱棺殓的,无论异乡本地,一概赏他棺木一口。至于舍衣施粥,都是怜恤穷人冻饿的意思。就这几件事,二爷积了万代阴功。”宝玉听了笑道:“咱家园子里有银子,照这样办起来就是了。据我想还得添设一个局子,凡有两家连了姻,因贫不能婚娶,也叫他们到局子里来领费,别叫有怨女旷夫可不好吗?”小道士笑道:“敢仔那么着,二爷的功德越发大了。”宝玉坐了一会,见院内松阴过午,又到坛内行了礼,忙着叫锄药拉马。小道士又道:“道长说过,这面镜子三日内就要来取的。”一面张道士赶忙出来送了宝玉,贾兰仍留观中照应。
  宝玉先自回了家,见过贾母、王夫人,便回自己屋里,嚷着拿衣服来换。一时麝月、秋纹们都走开了,只有莺儿一个人睡在里间炕上淌泪。听见宝玉回来叫唤没人答应,只得勉强起来,懒懒的站着。宝玉瞧他眼圈儿通红,便问:“他们那里去了?你一个人在屋里为什么伤心?”莺儿也没答话。宝玉还要搭讪着,只听麝月、秋纹两个人一路说笑,掀起帘子进来,见了宝玉道:“我们拿了衣服赶到太太屋里,想不到二爷倒先回来了。”宝玉道:“我是顺便先到太太那里,就从老太太东院子穿堂背后绕了过来。你们可瞧见焙茗送进来的一个小包,别去乱动。”麝月向书架上指着道:“那不是吗?到底什么玩意儿在里头?包得圆圆的,沉又沉,倒像一面镜子。”宝玉道:“算你猜得准,可不是你们用的东西。”说着,看看天色尚早,又往凤姐处一转,凤姐问了清虚观好些话。
  贾母那边打发人来叫宝玉,宝玉去陪贾母吃了饭。回来呆呆的等到黄昏后,便叫小丫头们抬一张香几当空摆着,命秋纹挪过大铜供炉,自去取了藏香,一手提过包袱打开,把镜子安放几上。炷香默默祷告已毕,向外作了一揖,捧起镜来一瞧,果然现出影来,宛如宝钗立在面前,春山敛恨,秋水含颦,似欲向宝玉告语的光景。宝玉止不住一阵心酸,便觉眼前昏黑,只得把镜子放下,退回几步,坐在椅上垂头落泪。麝月、秋纹先见宝玉这番举动,不解何故,忽见他对镜生悲,都猜是这件东西作怪,不约而同赶过来取镜照看,不见一些影儿,把镜子一摔,都来拉着宝玉问道:“二爷就瞧见了什么?变成这个样儿。”宝玉道:“瞧见了宝姑娘了,你们可要瞧瞧?”麝月、秋纹只道是宝玉的玩话,都笑应道:“我们想见见奶奶呢。”
  宝玉站起身来道:“你们都来。”便又拿起镜子,心头暗祷。
  三个人并排站立,瞧见镜子里有个宝钗,像立在他们背后一般。
  吓得麝月、秋纹寒毛直竖,回过头来又不见一些形迹,亏有宝玉壮了胆,一同照看。宝玉见宝钗娇态如生,丰姿若旧,比先前照的时候又换了一个样儿,麝月想起莺儿时常记念他姑娘,便走到他门口叫道:“莺儿快来看呢!”那莺儿就在东厢房睡歇,并没睡着,听他叫了几声,故意不应,麝月又着紧问道:“你到底听见没有?多少应一声儿。”莺儿在屋子里赌气答道:“凭什么我都不爱瞧。”麝月道:“人家好意叫你,倒像踏了你尾巴似的。”宝玉摆手道:“别叫他瞧罢。”说着,只是对镜沉思,恨不得把宝钗拉下镜来,伸手向前,忽然不见。一时想起了一个人,便又祷告再照。谁知左照右照瞧不见一些影儿,心头焦急,暗暗想道:“莫非他不是这一路上的人,还是与我无缘,算不得亲人,所以不能见他。”照了一会,呆呆的坐着淌泪。麝月道:“这面镜子又是祸根,搁不住天天这样闹起来,明儿须得去回太太一声。”宝玉道:“我原不该叫你们瞧的,告诉太太不要紧,闹得姨太太知道了也要这面镜子照起来,叫他老人家伤心。放在屋子里天天照他,横竖照不下宝姑娘来。你们不用费心去回太太,我明儿拿去还了就是。”麝月等听了便没言语,听得莺儿在那屋子里咳嗽一声。宝玉道:“你们听莺儿还没睡着,这丫头怪可怜。”麝月道:“别提他罢,一个紫鹃去跟林姑娘,到林姑娘病凶的时候,没好没气的背地里天天哭得泪人一般,林姑娘回家去了,紫鹃缩在园子里头面也不见。讲到莺儿,还没有细细的告诉二爷呢。自从他姑娘死了,活脱又是一个紫鹃。二爷没回来的时候还好一点,如今二爷回来了,他越发变的个不成样儿了。”宝玉点头叹道:“林姑娘一个紫鹃,宝姑娘一个莺儿,都算难得了。”麝月道:“二爷既道莺儿好,底下刚叫他来伺候。”秋纹笑道:“别说叫他伺候二爷,只怕掉个转儿,叫二爷去伺候他,还得一天碰十几次钉子呢。”宝玉道:“谁要叫他伺候!”说毕起来,把镜子包了放好,一面取过表来一瞧,道:“时候不早了,再别说话罢。”
  麝月、秋纹两个人过来服事宝玉睡歇。
  明日起来,先到贾母、王夫人处请了安。想起上一夜麝月的话,自己病后,果然也没与紫鹃见面,后来他们哄我,说紫鹃送林妹妹灵柩回南去了,听焙茗说起紫鹃没有同他姑娘回家,还在园子里住着。我要问问他,林妹妹到底怎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