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去的,先前听我娶了宝姑娘,他可说些什么?人家哄我娶的是林姑娘,他可知道不知道?一头思想,进园径往潇湘馆来。各处屋子里找了一会,不像紫鹃在里头住的,才想起黛玉回了家,紫鹃一个人自然不在这里住了。此时宝玉心中虽明知花残又放,月缺重圆,不久就要团聚。这所潇湘馆比先前到此祭奠,这一次情景自然各别,然室迩人遐,悬悬盼望。想到那几年,一进屋门来,见了黛玉就有多少情谈款叙,说不尽的绸缪。何不早早完我心愿,又岔出宝姊姊这一番枝节,累我跑到大荒山,平白地落下许多抱怨?又呆怔的看了这屋子一回,转身走出院子里。
  听得厢屋里有人说话,宝玉煞住了脚,听是老婆子的声音,便走进屋去。两个老婆子见是宝玉,在炕上连忙站了起来。宝玉便问:“紫鹃姑娘如今在那里住呢?”那老婆子答道:“紫鹃姑娘是上年林姑娘起身回家这一天就搬出去住的了。”那一个老婆子瞪了他一眼道:“你不要发糊涂,在宝二爷跟前混说话。紫鹃姑娘是送林姑娘灵柩回南去了。”这一个又道:“我不发糊涂,你才是在这里做梦呢。如今皇上作媒给宝二爷娶林姑娘,天天大锣大鼓在这里嚷,宝二爷肚子里怕不明白?你还记着上头吩咐的陈年烂古话哄二爷吗?”那一个听了笑道:“我因是遵上头的吩咐,怪怕你错说了话我们担不是,一时忘了二爷如今人家瞒他这些事情都已知道的了。”
  宝玉听他们抬了一会杠,到底没说到紫鹃住在那里的话,便赌气不再问他们,回头走了出来。在潇湘馆门首站立多时,才往稻香村各处去一走。因李纨、探春都在王夫人处,惜春到妙玉庵里去了,只有邢岫烟在屋里,宝玉便会坐问起紫鹃。邢岫烟只得约略告诉了几句,不便细说,宝玉才知道凤姐带了紫鹃到南边,现留在林妹妹家里,自然要跟着同来的了。便起身径出了园子,到凤姐处,见尤氏帮着料理琐碎事务,宝玉上前与尤氏见过,说:“我回家因老太太叫静养着不许出门,昨儿场事毕了,又到清虚观里去了一天,还没过大嫂子那边去呢。”
  尤氏道:“我时常过来见面的,你珍大哥那里我也替你说声,再消停几天过去罢。”凤姐接口叫了一声“宝兄弟!你看珍大嫂子撩了他家里的事过这里来,忙得什么样的,还不先给他谢谢。”尤氏道:“我也不希罕宝兄弟谢,我等林妹妹来了和他算帐就是了。”一时说笑着,宝玉便问凤姐道:“听说姊姊带了紫鹃去,没见他回来,可是留在林妹妹家里了吗?”凤姐道:“不留在林妹妹家,难道把紫鹃拐骗到别处去不成?”
  当下宝玉在凤姐处坐了一会出来,便叫焙茗。因这一天不是焙茗该班,寿儿上来回道:“焙茗正和双瑞在那里拌嘴,这件事是焙茗的不是,二爷还得把他申饬几句。”宝玉道:“他们闹什么?”寿儿道:“说了又嫌奴才搬嘴,偏袒了那一个。二爷叫他们自己来讲罢。”宝玉道:“那么你把双瑞也叫了来。”
  寿儿去不多时,同着焙茗、双瑞都上来了。宝玉问道:“你们为什么吵嘴?”焙茗没有开口,双瑞先回道:“上年二爷毕了三场,奴才去测一字,拈了个‘仙’字。那测字先生说是中的,今儿奴才??焙茗说他测的字不准。那测字的问明缘由道:“听爷们的话,据在下的字,明明一个举人要入山修行去的,还说不准吗?’焙茗恼着测字的,先没有讲明,累他出去受了一趟苦,不许测字的在那里摆摊常奴才说,‘你去问二爷的功名,他只就功名上讲,后来的事,他又不是神仙,那里知道!’把焙茗拉了回去,焙茗还不依奴才呢。”宝玉听了道:“这原是焙茗多事。”随把焙茗吆喝了两句,叫寿儿、双瑞自去罢。
  焙茗自知理亏,站着不敢言语一声儿。谁料宝玉又有话吩咐焙茗道:“蒋琪官如今可还在紫檀堡住?打发个人去唤他来。”
  焙茗听说到蒋琪官身上,知已把自己这件事撩开的了,因答道:“二爷记不得为了他挨过老爷一顿板子?这会儿老爷虽然管不到,底下老爷回来,有小耳朵吹风,查究出来,别说二爷要淘气,奴才可再挨不起了。”宝玉道:“老爷回来也查察不到这些上头,就是知道了也不用你着急,有我呢。”焙茗知道拗不过主人的脾气,口内便应了一声“是”,又回道:“琪官家里离的不远,奴才马上打发人去叫他,但他常在王府里伺候,在家里住的日子少,二爷也是知道的。倘然不在家,别的地方可不能去找他,二爷别性急才好”宝玉听了点头无话,焙茗就一溜烟走了,不知蒋琪官来也不来,宝玉与他讲些什么话,且看下回分解。
  第二十三回 寻花公子属意还珠 扫墓佳人伤心泪草
  话说宝玉叫焙茗去传蒋琪官,焙茗答应了出去,心上计较,怕宝玉又要亲近这班人,上头查出来自己干连在内。想上年二爷走失了,我不过一时没留心,不算什么过犯,立逼着在我身上还出一个二爷来,带累吃了这场苦。如今还敢掮了二爷的木梢乱动一动吗?一时拿定主意,尽管自去玩他的。停了一会,捏个谎回报宝玉,只说去的人回来了,琪官不在家。现留着话,叫他一回家就来见二爷。宝玉没法儿,只得由他。百忙里到甄老爷宅子里,并薛姨妈家、东府里各处去走了一趟。回来又盘算到南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