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北静王并见过贾赦等,又进内见了贾母、王夫人。即刻出来,外面鸣锣开道,贾赦先让北静王上了轿,随后宝玉坐轿来到林府公馆亲迎。一切奠雁催妆诸礼仪完毕,细乐三奏,候新人上轿,排开执事:先是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公爵的头牌,次是提督学院,又江西督粮兵备道,末后是钦赐完姻探花及第,两对朱红销金行牌,龙头月斧、笔揸冲天棍、金银爪锤等件二十四对摆列齐全。马上吹鼓手,赖升、林之孝等共二十余对家人并林府管家,都披红骑马。宝玉坐的绿呢玻璃大轿,轿前两对提炉,焙茗、锄药、扫红、墨雨、双瑞、寿儿等八个小厮,一色披了红坐马随在轿后。荣府去的十二对丫头都坐小轿,提了宫灯。林府陪嫁的十二个女清音一路奏乐,黛玉坐的双凤盘顶络珠八宝七香彩舆,林、荣两府家人媳妇、丫头坐小轿随后,约有二三里路长的灯火,照耀如同白昼。此番比元妃省亲,也算第二桩兴头体面的事。因不用围幔在两旁遮挡,看的人拥塞,当街好比看胜会一般,从青龙头上盘到荣府大门。北静王自带护从人等回府去了。
  这里花轿进了大门,往仪门向东一座院落内将花轿暂停,等候吉时。这就是从前元妃归省更衣之所。上房看对钟表,说要等亥初二刻,这会子还是戌正三刻。宝玉先到王夫人屋里坐下,早有丫头们预备参汤伺候,送与宝玉喝了几口。湘云们过去和他斗耍,宝玉也与众人说说笑笑。
  先是林之孝家的来回凤姐道:“刚才打发到那边公馆里去的人来说,迎亲的已在那里起身了,晴雯、紫鹃两个也坐了大轿,跟林姑娘好不风光。”凤姐听了林家的话,忽然想起一件事来,便向林家的道:“你快去找着麝月、秋纹两个人,叫立刻就来,我有要紧话问他们呢。”林家的应了一声,即转身便走,凤姐又叫他回来道:“倘他两个人不在一处,不论见那一个,先叫他来。”凤姐性急,等了没半盏茶时,便接二连三的打发几起人去催他们。林之孝家的赶到潇湘馆,连麝月、秋纹的影儿也不见。原来他们两个因这会儿没事,叫碧痕住着,他们先往省亲别墅瞧热闹去了。林家的正找得发急,有人和他说了,便气喘吁吁的跑到省亲别墅门外,迎面撞着一个家人媳妇把他拉住道:“正要找你老人家呢,这里地毯有两条颜色不配,还得要换呢。”林家的听了,把他啐了一口道:“为什么不找管铺垫的人去?我还有闲工夫管这些事吗?”一撒手往里就跑,果见麝月、秋纹都在,林家的喘气说道:“跑得我浑身是汗,你们不在新屋里照看着,脱滑儿都到这里来干什么?琏二奶奶有要紧话问你们,快走罢。”麝月道:“琏二奶奶从来没叫过我们,有什么话说呢?”林家的道:“你们不知道琏二奶奶的脾气,向来没有说明白的,只叫你们去问话,我也不知道为的是什么?”麝月、秋纹摸不着头路,只得跟了林之孝家的出园子来,正遇着凤姐打发一起一起的人到来催他们。麝月、秋纹想,我们没有干下什么亏心事,倒像拿强盗似的赶这许多人来叫,心上转疑惑起来,连林之孝家的也有些发怔,便同着来到凤姐处。才进院子,又见平儿站着等他们。麝月悄向平儿问道:“你奶奶倒底叫我们做什么?”平儿笑道:“实在连我也不明白,快去见了他自然知道的。”麝月、秋纹只得进去,见了凤姐,怔怔的站着。
  凤姐先开口道:“原是一句没要紧的话,这会儿倒必得先问问你们,就为晴雯他还没死,宝二爷回家来到底知道这件事没有?”麝月、秋纹听问是晴雯的话,才都放了心,便笑道:“我们都没提过这话,估量别的人也没有讲起。若说二爷知道,早向我们追根到底的问过几次了。”凤姐听说,便抱怨他们道:“你们早该告诉二爷一声才是,这会儿不是我想着,他不提防见了晴雯,免不了失惊打怪,也不像一件事。这便怎么好呢?”
  林之孝家的站在旁边,见凤姐着了急,便上前陪笑道:“幸亏奶奶想的到,宝二爷见了晴雯,真要吓着他呢。奴才的意思,不如叫晴雯暂且躲开,底下慢慢再和宝二爷说明,不知可使得吗?”凤姐摇头道:“林姑娘的脾气,如今才进门来的新人,把跟他来的人忽然支使开了,一时又不便叫人去告诉他,兼之晴雯的性子也是难缠的,他正兴兴头头的伺候林姑娘进来,这里打发人去叫他走开,不说是咱们的好意,反疑心有人又要摆布他,怕免不了是一闹。”麝月接口道:“二奶奶惦记这件事,我就去给二爷告诉明白了。”凤姐道:“且慢着,宝二爷现在太太屋里等吉时拜堂,许多人在那里,你着忙的赶去和他讲这些话,太太听见了也不便。”麝月道:“请二奶奶放心,这也算得一件喜事,二爷听了更开心。我悄悄和二爷说去,包管没乱儿。”凤姐因想不出法儿,只得由着麝月去了。
  那麝月走到王夫人屋里,见宝玉正与姑娘们说笑,麝月也不避忌众人,走近宝玉身旁道:“有一件事告诉二爷,听了不知怎样乐呢。二爷可知道晴雯还活着,跟林姑娘来呢。”那知宝玉一听麝月的话,不及细想,猛然触动平日伤痛晴雯之心,欲信反疑,悲中带恼,登时变色跺足道:“别再哄我了,一个林姑娘好端端的先前都瞒着我,这会儿倒说晴雯还活着,我如今又不傻又不疯,哄我做什么呢?”麝月这句话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