乘小轿,随着方夫人大轿进衙,整整忙乱数日,方安置停妥。方夫人又扫除了一间套房,让兰姑居住。小儒时常阅看公件,不进上房。方夫人与兰姑日则同食,夜则同寝,竟是一刻离不得他。
  一日,小儒偶然回后闲话,兰姑见小儒入内,即退回套房?方夫人笑道: “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,你须看夫妻面上不可推却。”小儒笑道: “什么大事,说得如此庄重。你且说着我听,可行则行。”方夫人又将兰姑受了祝自新羞辱,立誓茹素看经,不肯适人。沈若愚夫妇因膝下无子,只此一女,要靠他半子收成,再四劝说,他方应允。 “我前日已在你面前,言过大概”。又将兰姑要嫁有恩的人一席话细说。小儒大笑道: “此事休怪我不从,可知私买民间子女大干法纪,而且沈家亦是书香后裔,焉能屈辱他女儿。明日你可把他母亲叫来,开导一番,领他女儿回去,好好择配人家。若说他女儿立志不行,你既与他相契,亦可劝他回转念头为是。”
  方夫人道: “我也这么说,我岂不知干着例禁的事。无如近日借言套间他数次,他说本意修行,以侍父母天年,争奈父母不许,只得依了父母之命。今日内外人等,没一个不知我父母送我到南京来,以报人人旧德。若再回去,定为旁人耻笑。太太如可怜我,即遂了民女志愿,不然惟有以死自明。那时求太太念我父母年老,照看着他们些罢。你看这件事何以处置,方才稳当?否则即有性命之虞,行止好在我已说过了,听你的便。”小儒俯首,半晌不语,遂起身道: “都是你们惹出来的事,我却不管,我只不行罢了。”说毕,匆匆出外。
  方夫人笑道: “我好意劝他纳妾,他反怪我多事。我也知道他心内未尝不愿,嘴里却说不出来。”即命仆妇人等收拾里间套房,做新姨娘的寝室。众人答应,自去料理。晚间小儒进来,方夫人又劝他收纳兰姑, “若恐外人知觉,好在他未进衙门就来了,旁人只认作我家早买下来的,前思后想毫无干碍”。小儒见方夫人再三相劝,日前又见过兰姑的人材,心内亦着实怜爱他。
  笑道: “你今日劝我收他为妾,足见好意。不可日后想了退悔起来,那时即迟了。”方夫人啐道: “你休乱说,难道十数年夫妻,你尚不知我向来不是个妒忌的人。我是好意,你反打趣我。我倒怕你将来宠爱新人,要欺负我两人。”正在说笑,众仆妇来回: “新房已收拾齐备。”方夫人又拣了来日是个上好吉日。
  次早唤到伍氏,说明此事。伍氏火喜道: “一切皆凭夫人作主。”方夫人命人代兰姑开脸,拨了两名丫鬟给他使用。又命仆妇扶了兰姑出来,叩见小儒夫妇。爿:有合衙男女家丁,上来叩见新姨。是夕小儒宿在兰姑房内,恩爱绸缪,不必细说。小儒因沈若愚是个旧家,与方夫人商议,即立了兰姑为侧室。并接了若愚、伍氏入衙,以礼相见,若愚分外欢喜。过了数日,若愚与伍氏辞别回家,小儒送了他们一千两银子,以作养活生计。沈家夫妇千恩万谢,又叮嘱了女儿一番,各事总宜柔顺为上。从此兰姑有了着落之所,原意报恩而来,朝夕侍奉小儒丝毫不怠,又事方夫人如生母一般,敬上驭下,处置得宜,小儒更加喜爱。方夫人本与他相合,尤无庸交代。  
  且说王兰由南京同甘誓起程,在路非止一日。这日,已抵浙江地界,早有本境地方官前米迎接。王兰到了杭州,即入考院,先行牌示各府州县准备开考,即由省中考起。杭州府与各县将考取的文童名册呈送,王兰定于三日后考试。到了这一天,各县文童齐集,点名给卷已毕,随即扃封考院,悬示文题。众文童皆欲于风檐寸晷中,各逞奇才。
  王兰回后少歇,向甘誓的阅卷房内来,将至门首,只听甘誓在内高声朗诵。伺候的家丁欲入房通报,王兰忙摇手止住,蹑足听甘誓念道:
  “因报之事,信有之否?”藩曰: “信然。”曰: “审如此,君宜遇事无恐。”因出诏。藩览之,无动色,曰:“某与兼信为报也。”佑曰: “慎勿出口,吾已密论,持百口保君矣。”德宗得佑解,怒不释,亟追藩赴阙。及召见,望其仪形,曰: “此岂作恶事人耶!”乃释然,除秘书郎。
  王兰突入,大笑曰; “又盘先生所读何书?如此津津有味。 ”甘誓起身让坐道: “我因独坐无聊,随手取了一本《旧店书》解闷,正看到德宗欲罪李藩一节,苟非杜佑素重李藩,虽百李藩不能得一生也。是以窃叹人生之机遇,都有一定之理。”二人又闲话半晌。
  吃了饭,见各房幕友纷纷遣人送诸考童文卷,与甘誓细加品评,即定甲乙。甘誓口吟手披,顷刻数百本文卷,均已阅过。
  将佳者另置一旁,再行挑选,以定额数,其余叫人取过。王兰暗暗叹服,果然名下无虚。甘誓将头本文卷递于王兰道: “此生文字大佳,不愧压卷。我已妄议首列,未知是否?”王兰接过,连称“岂敢”,道: “老先生赏识,自必不差。”
  原来出的文题,头地是:其斯之谓与子曰赐可与言诗已矣。
  二题是:少之时。诗题是:三画连中。王兰展开念道:
  其斯之谓与子曰赐可与言诗已矣悟圣言所谓未若者,可与之言诗矣。夫可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