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狐疑曰:“这个妖怪不能噬人,亦不骇人,师命吾降灵符也治不下,口诀手诀也降不着,将用何法乎?”三缄曰:“尔动夸师徒道法高妙,飞走驾云的尔都能擒,此亦驾云妖也,尔何不去擒耶?”狐疑曰:“山妖水怪我会得多,亦擒得多,似这人妖,方会头次,弟子无此法力,让师降之。”三缄曰:“谅尔难降,且待为师与彼大战几合。”狐疑曰:“如此我等各执法宝,前来助战焉。”三缄不慌不忙,将紫光之捆松却,命彼坐定,整整精神而询之曰:“尔何不听父母教训,而好此嫖赌乎?”紫光曰:“吾虽至愚,略知圣贤粗义,其不体父母之教者,亦效吾父之行耳。父于少时,倘若不嫖不赌,吾家今日安致空乏如斯?吾闻正人必先正己,吾父教我以正,其如彼之不出于正何?”三缄暗思:此枪刺得厉害。乃另入阵门曰:“尔父先年贪于嫖赌,亦如尔今日之迷,醒而后知所为之失也。尔父知前此之失,而规尔以今兹之失,尔宜速改其所失,以免后人又咎尔失焉。”紫光曰:“吾父前不自责其失,已将家业剥削无余,今始为吾责之,不知吾不资乎嫖则家无其妻;无妻者,吾父之嫖赌所害也。吾不资乎赌则家用无出,是不亦吾父之嫖赌害之乎?居今日而以嫖赌论,吾皆自父之嫖赌始。父不自责而反责吾焉,计已左矣,又何怪诳衣盗钱为不肖耶?道长毋得多言,吾于他日即将遗业丧尽莩死,吾父亦甘愿当此不肖之名而已。”三缄曰:“子言过矣。吾以天而譬子之父焉。天于四季之间雨昒时若,人民得其丰美,如父母爱子,衣食无不令之丰足也。为子者得其恩,宜思所以报其恩,不待父母言之矣。至有时而久晴不雨,或时而久雨不晴,天灾流行,毫无收获,生民莩死,沟浍皆盈,尔虽悲天怨天,又将天如之何哉?总之父母如天大,纵父母有过,尚宜隐之;况父母教子,原望子成,非害子也。尔何不前愆改去,以顺父母之心?如横不顺理,惟以父母之不是为怀,父母一旦莩亡,尸骸尔必厝之,尔即不厝,无非抛于野外,为兽伤鼠咬止矣。
  吾问尔之后嗣,又安必不如是待尔?即不如是待尔,阴曹法律极严,能漏网于生,岂能容尔于死哉?”紫光得此顶门一针,泣然流涕而悔曰:“吾过矣,吾过矣。吾愿改悔前愆,而不复有他歧之惑矣。”三缄于是请老叟夫妇出,紫光叩头悔过。人妖已降,老叟厚治斋筵以款。
  师徒住此数日,别而之他。狐疑在途,问及三缄曰:“吾师何能收此人妖而使之心悦乎?”三缄曰:“山妖水怪,鬼魅魔精,非法宝灵符不能治伏。若人之为善为恶,在乎一心,能将心之所迷勘得透,打得破,则心清气爽,如幽谷燃灯,一照即明,未有不首肯者也。老叟言其子为人妖,吾直以为心妖耳。”狐疑曰:“如此看来,惟有人妖难治,设遇禽兽之属,亦如吾师之所谓心妖者,可得而破之否?”三缄曰:“人为万物灵,可以言语动之。禽兽蠢物也,安可动以言。”狐疑曰:“若或遇此,又将何如?”三缄曰:“自此入人室中,尔无夸降妖之术,则妖不能治,笑之无人足矣,他何说哉!”狐疑曰:“不夸其术,一宿恐难容矣,焉望厚款?”三缄曰:“尔亦医术中之徒卖口角者耶?”狐疑不敢再答。
  三缄俯首趋奔,忽见前途往往来来,行人颇众。三缄曰:“前面其有市乎?否则行人何如是之多也。”旁人曰:“道长问市,得毋欲息肩欤?历此不远即平阳镇耳。”三缄闻说,谓其弟子曰:“吾师徒有所归宿矣,可兼程而进。”无何,至镇宿于临泉阁中。阁中住持亦属道士,师徒拜见后,道士以一室安之。
  三缄既得其所,独出阁外闲游。遥见尸座小山,草色如翠。
  三缄望此逞步,直上山顶。四下观望,三面平坦,田连阡陌,惟南一面山大而险,巉崖怪石,讫如壁立焉。三缄思之:“对山险峻,林木如麻,崖头烟生,固属山川出云,不足为异。何以壑内有红绿之气妖娆其中,此非巨蟒所为,必毒虫所出,但不知有害于人否。如系害人之物,吾必除之。”观望逾时,天色已暝,归来询之阁中道士曰:“市外一小小山儿,三面皆膏腴之地,惟向南望,一山高险,是何名乎?”道士曰:“是名『鹅鹳岭』。以其高崖碎石之上,惯宿鹅鹳,于此生子。古传如是,今仍以其名名之。”三缄曰:“岭下野壑中瘴烟时起,红、绿二色妖娆空际,其间岂无妖孽扰害村人?”
  道士曰:“吾自云游来兹,村人以吾诚笃,命居此阁经理香火。是岭虽近,从未至之。近闻出一毒虎,累于村内攫人而食,村人客岁曾约邻居数百,各持械器捕此毒虎,岭已搜遍,渺无踪迹。谁知此虎潜在巉崖穴中,被一壮丁见之,以炮中出,身大于犊,蹄过于箕。刚出穴时,仰天一呼,山谷皆震。胆怯者器械坠地,呆立不动,即知趋奔者,而又颠仆累累。此日所伤人数二十有八,仅食其二,手足犹存,余则或腰伤,或头破,亦或足折手断,而尸陈岭之上下。父母虽极痛楚,不敢收之以归。自为村人搜捕已后,愈肆其毒,始而夜出盗食村间子女,继则昼亦如斯。近岭居民,户户乔迁,田地久就荒芜矣。所异者,岭上摘星阁一白发老道,下岭入市,往来时与虎遇,虎反摇尾相亲,迎送无逆。自老道外,无人敢到岭头焉。”
  三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