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“诚如尔言,是虎不除,这害弗校。”道士曰:“今岁盛暑时,市之乞凉而卧店外者,每失无踪,人以为岭无居民,毒虎远捕人食。但恨是地无雄伟之夫,如有其人,能死此虎,合村感激不尽矣。”三缄曰:“待吾明日上岭一观。”道士曰:“道兄远来,可以不必。”三缄曰:“如何?”道士曰:“虎,猛兽也,毫不通达人情。兄以修道之身,厉此险绝之地,如遇毒虎,居于乃腹,守身之道何存?”三缄闻言,未答所以。
  次早催促徒众,向鹅鹳岭而投。行约廿里之多,已到岭下,缓由野径直登山顶,寻得摘星阁而入之。老道平而惊曰:“道兄何来?”三缄曰:“自平阳至此耳。”老道曰:“道兄来此固无惊怖,特恐难下是岭焉。”三缄曰:“老道兄之惊讶者,莫非谓虎之毒欤?”老道曰:“然。”三缄曰:“吾正为是虎而来也。”言犹未已,阁外一声大震,刮起狂风。老道曰:“毒虎临矣。”
  三缄取出肠绋子,望空抛去,毫光一披,当将毒虎紧束,真言念动,提入阁中。三缄坐于几间,以手向虎一指,其虎头触爪舞,忽吐人言曰:“仙官饶却,自兹蠢兽不敢肆虐矣。”三缄曰:“尔于前劫所作何事,化此虎形?”虎白:“吾系是邑总役,心肠最毒,凡有词讼遇吾者,无不倾家破产,子散妻离,恶贯满盈,毙于清官杖下。阴曹极刑受尽,牛羊犬豕已化数劫,不能蔽在生之辜。冥王恨吾心毒如虎,因以虎皮披体而化是形焉。”三缄曰:“既化为虎,应敛迹深山,为何在此岭头伤人性命?”虎曰:“吾所吞噬者,皆不孝不悌之子孙也。”三缄曰:“尔今入吾掌握,又将如何?”虎曰:“愿改恶从善,望仙官宥之。”三缄曰:“尔望吾宥,须从此潜形敛迹,毋得毒食村人。早晚之间,拜天答地。候尔心念易为慈祥,吾自有安置之区。”毒虎不胜欢欣,拜舞靡已。三缄收回肠绋,又嘱之曰:“胆敢背命,如前肆虐,吾必诛之。”言讫,命之出阁,虎似依依不舍。三缄曰:“尔欲脱毛衣,立念总无欺;仁心常在抱,人形自可期。”虎闻是言,若有会意,摇尾竟去,不知所謢。






第四十回 碧玉山蕉精夺纛 葫芦井金镜迷人


  毒虎已降,村人无害,师徒于是告辞老道。老道苦苦留定,又住二三日,始下岭而左行。一带平原,目送十里。
  正行之际,狐疑询问:“师伏毒虎,不知犹还本性否?”三缄曰:“彼自降伏,谅出真诚,如其复起吞噬之心,是自坠无底深井也。尔等宜坚定志向,不可背吾教训。”四人唯唯听受。
  三缄是日所说,无非在大道之内以规弟子,恐其桀骛不驯,自坠沉渊,要皆为师者所以教弟子之一片真心耳。狐疑诸人亦颇恪守师箴,深知谨凛。三缄见其循循有礼,心窃喜之。故向前途遄征,几忘远近。无如自岭而来,已经数日矣,善缘未结,外功如何圆满?乃命三服乘起阴风,寻一寺观栖身,以结善缘于此地。
  三服乘风观望,历此十数里之遥,有一阁焉,宏敞可爱,忙忙复命,师徒直向是阁而投。阁中住持系一老僧,见三缄器宇不凡,待以礼貌,三缄住此闲暇无事,入市结缘。一日身倚阁门,远望一山横塞天际,因询老僧曰:“前面山形横塞于云雾中者,是何地界?”老僧曰:“是乃碧玉山也。”三缄曰:“老方丈可到过乎?”老僧曰:“吾少时曾走南岳,路过山下,今已数十载矣。”三缄曰:“遥望是山形甚奇古,吾于异日必有以游之。”老僧曰:“岂特山形奇古哉,而且顶上多蕉,自下仰望,重重翠影,秀色可食焉。”三缄闻之,身虽在阁,心中早抱碧玉之游矣。
  不知碧玉山内蕉生已久,山左成一精曰“翠华”,山右一精曰“翠盖”,皆属女子,炼道数百余年。虽然能化人形,以其未入正途,不克飞升仙府。二精各居一洞,日日炼道,彼此无争。山腰一穴,旧传为古仙子炼丹之所,自仙飞升,雾锁云封,无有住于其间者。穴外下层吐一石盘,圆形似月,宽大广袤。缝中椒花一树,树下有一黄蜂,不知生自何时,亦能化人,托椒为名曰椒花子。恨所炼之道不及二蕉,常到洞中拜舞请安,心甚不服。时当春暖,山外闲游,偶遇一精,乃榆树上青蜂所成。
  二精坐于石台,椒花询曰:“道兄何名?”榆精曰:“贱号蜻飞子。”转询之曰:“道兄又何名耶?”椒精曰:“吾名椒花子耳。”蜻飞曰:“道兄尚未飞升乎?”椒花曰:“吾不思成道为仙,但能不受他精管辖,得伸其气足矣。”蜻飞曰:“敢问道兄受何精所制?”椒花曰:“想是山中二蕉,法妙术高,群精谁不贴服?”言甫及此,蜻飞愀然曰:“尔不言则已,言及二蕉,吾心亦为之不平。”椒花曰:“如何?”蜻飞曰:“不惟凡事听其驱使,稍有不到,则罚跪洞前。这且不言,二蕉之处疏此则此加罪,疏彼则彼加罪。吾日日思之,弃此不能,弃彼不可,真有事齐事楚之难也。”椒花曰:“吾等可筹一策,使彼自相残杀,倘死其一,庶有所专事而无歧出之劳。”蜻飞曰:“其计安出?”椒花踌躇良久,曰:“可将山内中洞献于二蕉,如此后彼先,则后必争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