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莪曲谱求凤,情殷射雉,表卿卓女,指日同盟。俱以稔知,无烦赘述。前所虑者,张家乔梓,未肯曲从,今调处之馀,又蒙许可,天合奇缘。想鹿莪不亦称快乎。惟是外缘易就,内患难堪,无疗妒之方,莺燕有相猜之隐,在令爱夙承姆训,固知德荫江沱,在鹿莪熟虑闺情,恐其伴生床第。特嘱侄修芜楮,聊达葵私,伏乞琴书之暇,雇肩舆踵弃府,详谕令爱一番。俾鹿莪月意园成,庶不致负前因于石上,虚雅约于河洲,妙何可罄,临楮不尽依驰。专此,走达。顺请潭祉,不既。世愚侄倪钦式顿首。

  何公看罢书函,沉吟半晌,此事新棠也曾说过,因到张家拜会,见木公心意未决,权为放下。今者书来,嘱吾将女劝谕,以杜后来争端。此乃荫芝过虑。先为安慰女心,待我修函致复新棠,然后将情劝女。缮札已毕,打发苍头回转,吩咐催轿,即往石井村而去。到了叶府,何氏闻知,疾忙迎接父亲。问安已毕,亲手敬春香茶,口称 :“爹爹到此,有何见谕。”南宫 含笑叫句 :“女儿,我来并无他事,只因张家女子,情性温柔,举止端庄,你夫有意好逑,添为内助。想你自幼在家读书,颇谙三从四德,闺房之事也亦深知。古来三妻二妾指不胜屈,后妃能逮下而乔木兴吟,夫人承雅化而江沱致咏。况伊乃是德门之裔,堪比玉叶金枝,不嫌位列小星,你亦何妨容物?千祈勿生妒心,常怀醋意,不惟你夫之幸,亦你父之幸也。”何氏听罢这一番言语,满面春风 :“爹爹一旦放心,女儿虽属愚呆, 夙昔曾娴闺训,但愿之子于归,同心共事夫婿,情同姊妹,有何大小之分。第恐人心叵测,反复无常,更恐男子溺情笃好,恃宠争强,使女有绿衣黄裳之叹,夫复何言。”何公听罢,满心欢喜,得女如此,真不愧大家之风。话罢,即时打轿归家。

  荫芝得了新棠回信,忧疑已释。这也不在话下。


第三回 张凤姐绣鞋慰赠



  诗曰:
  男情女意两无猜,谁信时乖命也乖。
  海誓山盟何足据,多情全在绣花鞋。
  却说张凤姐姑嫂二人正在房内谈心,匆然丫环报上 :“宝 莲庵两位女师到来。”言还未了,桀枝、亚左步进,姑嫂接见满面欢颜。便道 :“你们许久不来,有何贵冗?正系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。近日以来我姑嫂甚属寂寞,思念芳容,殊深渴想。”

  桀枝道 :“彼此谅亦同情。只因个天前往西门,打从倪府经 过,被他奶奶苦苦相缠,不得已,共同亚左在彼处盘桓。不知来了一位叶爷,生得人物潇洒,相貌堂堂。身为当朝户部主事,定要我们两个与他念佛,故此淹滞几日,始得回来。”凤姐道:

  “你个秃奴,花言巧语,我想出家个个俱是势利,但见人家富贵,便加意十分奉承。诵甚么经,念甚么佛,分明支吾浑帐,借端想赚人钱,故意卖弄风情,只念一句阿弥陀佛。”亚左说道 :“我们皈依净域,绝无半点凡心,身坐蒲团,一尘不染, 正系色色空空都看破,花开花落不关情。可惜姐你空房独守,孤负年少青春,何不改弦易辙,窃效吟风弄月,以免担愁艳闷,虚度韶光。”凤姐听了亚左这几句话儿,已挑动了春心,说道:

  “师之所言甚合奴意,无如目前绝少钟情之辈,若者只图眼 前快活,只怕错脚难翻。”亚左乘机说道 :“姐呀,舍得有意 寻欢,何愁不逢知己。即如我所讲这位叶老爷,真系才貌双全,兼之家称巨富,少年登弟,在朝叨沐圣恩。贡士南宫之女系他继室,白溪李家之婢系他爱妾。现在妻妾二人,不分大小,姐妹相称。食不了珍馐百味,穿不尽绸缎绫罗,出入提笼打轿,随从小价、丫环。快活风流,谁能争胜。莫说我亚左出家人势利,就系彼都人士,无不称羡他富贵双全。更可夸者:亭台楼阁,美丽奢华,夫唱妇随,顺时行乐。我辈身在法门,未免怦怦心动。”凤姐听罢,叹了一声 :“人生在世,青春几何,孰 不关情风月。自怨时乖命薄,嫁夫不得到头。芙蓉帐底孤眠,菱花妆镜独对,难效鸳鸯比翼,燕雀双栖,万种忧愁,凭谁可解。”说到此时,不禁潸然泪下。桀枝从旁接语 :“娇姐不必 伤怀,待我出家人行个方便,成就你一段良缘,免得你日夕含愁,长吁短叹。”凤姐道 :“但得如此,生死不忘,比如你目 中所注何人,乞其明以告我。”桀枝道 :“若问此人,不用登 山涉水,问迹寻踪,远在天边,近在目前。”凤姐道 :“究竟 乃是何人呢?”桀枝说 :“实不相瞒,就系先时亚左所云个位 叶老爷。他因日前游街,也曾见你生得貌好,心中十分思慕。

  已经托媒求聘,只恐姐你不肯居其次位。倘若不嫌做个平妻,包管归去专权擅宠,尊意以为何如?”凤姐沉吟半响,说道:
  “不知此人情性若何,品格若何,怎好造次承应。”亚左称说:
  “要见此人,却也不难。明日趁你回家路经水南,何不与他相会,面谈一切。”嫂嫂陈氏连声称妙 :“这段姻缘真乃前生 注就。”二尼辞别出门,亚左即往评花阁送信。步入馆中,但见落红满径,寂无人声。遥望朱扉半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