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快斟酒来。”左右答应,忙搬了一桶酒,放在公案上。鲁智深一面吃着,听押司念诵着,因听是智方所供,是自己派的人,不由得怒冲牛斗,叫左右道:“取俺的禅杖来。”左右都一齐答应,曹吏谏道:“相公慢来。这人是临清所送,是何人遣派的,尚未问明。内里情由,尚须有诈。只因在临清所供,是相公遣派的,那林元帅不肯相信,以此才解到这里来。若不问清混时,一杖打煞,岂不便宜了这厮?”鲁智深道:“原来恁的,且由你问,问明了时,洒家便打。”那曹吏答应着,问了姓名,又问住址,又问那善化寺到在哪里?智方供道:“在东阿县,属小新河口。”智深因听得繁琐,不由的着急冒火,拍着案道:“谁鸟烦问这个,问怎的要行刺?是谁派的?方是要紧话。”曹吏又婉转求道:“相公休急,俗语谓究情问事,设法拿贼。若不加细问时,吃他骗了,岂不冤枉了相公。”鲁智深笑了道:“恁的也好,吃你也嘴儿巧,洒家也不再问了,由你细问,回禀洒家。”说着离了虎座,将欲迈步,那时看热闹的人,人山人海,围绕得大厅下风雨不透。有一樵夫,扛着扁担,上系着一提肉,也立在那里瞧。被智深看见了,立时喝问道:“你这鸟人,也恁的不安分。当个樵夫,怎的吃肉?”遂喝叫左右道:“快与我打。”左右也一声答应,按倒厅下,一打四十。那人哭喊着,叫屈道:“小人以砍柴为业,哪能有富余吃肉?只因有八十的老娘,病的要死,所以把柴货卖了,买些水牛肉,回去奉养。”智深听了,喝叫住手,又笑着道:“原来恁的,洒家还疑是你吃,是俺的莽撞了。”叫左右道:“称一称,那块肉共是几斤。”左右称了道:“二斤十两。”那人供道:“小人是买的三斤,怎的是二斤十两?”智深大喝道:“凡卖肉的,没有好货。俺与你出一出气。”急叫左右,把卖肉那屠家捉到当厅,智深喝问道:“你这屠家,太不公道,怎的那樵夫买肉,少与了他。”屠家因现有凭证,不敢再辩,不住的伏地磕头,智深喝道:“作屠家的,多管有钱,在家也安富,尊荣称大官人,洒家亦不便打你,今罚你十五贯钱,与这樵夫,回去奉母。”屠家叩谢道:“小人姓余,不是那贾屠户。”鲁智深道:“谁鸟烦问你名姓,快送钱来。”遂喝命衙役等随去取钱,当厅就交与樵夫并吩咐道:“不白了你,俺与你十四贯钱,回去奉母。”樵夫大喜,跪倒便拜,把所有看热闹的都笑坏了,都道:“太守是个好官。”唯独曹吏,此时已不能再问,命牢卒等监了人犯,至晚又拷问一夜,方得明确。次日把缘由供状禀明智深,着人又暗往东阿踏访是何人军队,急来回报。后有报的,俱言有朱贵转运营设在那里。鲁智深大怒道:“俺不管朱和狗,皆与拿来,俺到底问一问是怎的要行刺?”遂吩咐郑大等将领着部下军卒一千余人,又向防御大营调了本城的防御使将史进的马军队伍,又借一千将转运营团团围住,将所有军官们尽行拿获。郑大亦不知轻重,吩咐绑出,全行枭首。有史进的部下副将和防慰使谏阻道:“这须不可,须解到军务司,再行发落。”郑大道好,即此就押了各官犯,带着军队,奏凯而归。将次入城,不想在这个时侯闹了变故。

却说宋江,这日因杜兴跑来大哭不止,又有朱贵,于面前跪下道:“小弟不才,触怒了朱上将军。只因银饷是奉着大王命令,在额外的不能支给。不想俺同族的朱上将军,因此倒恼了洒家,他的军卒,不知数目,不知有几千几万,皆来索饷。在他地面又不准加捐加税,小弟也绝无本领担当这事,万乞兄长格外开恩,将小弟的转运使速行革斥,以免与弟兄失和误了大事。”宋江大怒道:“你怎的这样说,俺与老朱情义不薄,当请他上山时,费了有多少周折。今他已位至上将,镇守边疆,宜如何精白乃心,尽忠报我。乃乘我欲下江南,不暇北顾时,胆敢称兵图谋不轨,招军买马,劫饷劫粮,似这样辜恩的,俺捉来时,千刀万剐,方出了这口气。二位贤弟,不必忧愁,俺当日宣示过,不守法的,宜置重典,此事亦非我不情,是他不义。”遂传唤升了帐,即传令道:“有哪个好兄弟,为我去捉了朱仝。”连说二遍,众将都目目相视,不敢则声,卢俊义道:“兄长且慢。俺看那朱仝平日义气为重,哪能有反叛之事?就是招兵,也为是边防上抗敌官军,绝不是招了兵,蓄意谋反。兄长要再思再想,勿信馋言,坏了义气。”朱贵抗声道:“二王不知,眼今把大寨粮台俱都劫了,这样要不为反叛,怎叫反叛?此时要再不征讨,待等何时?”杜兴亦洒泪说道:“俺这臂膊,伤犹未愈,除高唐、东阿县两处的军粮台未有失闪,以外的十五六处都被劫了。二王还怎的袒护呢。”向宋江道:“大王也不必派人,别人不去,俺杜兴破了命,必报此仇。叫他也知俺鬼脸不是小可的。”李应拦说道:“你休气壮。你们也净知责人,不知责己,那朱仝两个月未见兵饷,向大寨里要了三次,俺无可奈,向你们转运司催问两回,至后来怎么样,你们是给予与否,我虽不知,常言说的,凡事都必有因由,不能无故的便去抢你们,要勒扣粮饷,激成兵祸,这都是你们罪过。在俺亦不偏不向,如今又污毁朱仝,有意谋反,倘如是兴兵动众往讨朱仝,一来叫弟兄寒心,失了拜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