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道:“姊姊不舒服,差不多半年了?”宝钗道:“不止了。那些时竟起不来。这几天听见妹妹要到了,心上喜欢,挣得起来了。”黛玉道:“姊姊虽然消瘦,神态无碍,不久就痊愈了。久坐了,恐怕劳乏,姊姊只管躺着听我们说话。”宝钗道:“我不乏,这几天白日总不躺。妹妹,你还住潇湘馆“还住那里?潇湘馆已收拾了两三个月了。”黛玉道:“我一径到此,还没有到家哩。须得到家,帮着姨娘料理料理,过几日再来。横竖相离不远,天天可以来往的。我还要各处走走,再来同姊姊细谈。姊姊歇着罢!不要劳碌了。”说着,起身出来。宝钗道:“恕我不能陪出去。”黛玉道:“姊姊请歇着。”

  黛玉到李纨、平儿处坐了一回,要到惜春处。惜春道:“我那里远得很,姊姊何必客气!”黛玉道:“这我遵命了。”王夫人那边摆饭,黛玉过去吃了饭,便说要到东府去,王夫人留看再坐一回。黛玉道:“甥女与姨娘一迳到此,还没有到家。容甥女料理几天,再来请安。”王夫人道:“既如此,我也不好强留。过几天再接你去。你的潇湘馆,我已经收拾好了。”黛玉又道谢,同姨娘出来。李纨等相送上了车。到东府见邢夫人、尤氏等,又见了贾赦。贾赦说了好些话,甚是亲热。回来又到薛姨妈处,见了薛姨妈、香菱、岫烟,说了一回,方才到了自己新宅。

  琼玉接人,见一切什物铺设俱已齐备,房子甚是宽大齐整。黛玉道:“刚刚有这所合式的房子,倒也罢了。”琼玉道:“兄弟因这房子与贾府相近,故而定见买了,未免贵一点子。东边一从空地,可以盖个花园,我已请了一位先生在那里打稿子。要盖起来,同贾府的园子不差什么哩。”黛玉道:“这更好了。”母子、姊弟说了一天的话。

  黛玉晚间与青棠商议送土仪的事,青棠道:“等姨娘送些就是了,小姐已经寄过,可以不必再送。”黛玉道:“从前尚且寄送,如今自己来,倒没有了!”青棠笑道:“小姐过一两日就晓得不消送的了。”黛玉稍然明白。次日,舒姨娘送了几分土仪。王夫人以次皆来贺喜,内外摆酒宴客,闹了几天。

  一日,琼玉进来对舒姨娘说道:“今儿大舅舅自己来说,替姨娘请安,特来替姊姊做媒,说的就[是]二舅舅处的宝二哥。我说告知姨娘,商量了,再奉覆。舅舅说,这是[夙]世良缘,不可拘泥小节的。我听着不懂。宝二哥已经娶了亲,生了子,忽然的出了家,忽然又回来,这个人已经奇了。这回子人还没有到家,、家里又忙着说亲,这不更是奇事!姨娘同姊姊谈谈,怎么个回覆他?”舒姨娘笑道:“这是你不知道的,我有些晓得。从前你老爷本有这意思,那宝二爷亦敬慕姊姊。因为姊姊不在了,他才出了家。这回子自然晓得姊姊还在,所以又回来。你不晓得他一迳到扬州找姊姊么?”我们十二起身,他十五到的扬州,还住在我们家里几天,又到老爷坟上去祭奠。他们知道他的意思,所以赶紧来说这亲事。你不可冒冒的回覆他。”琼玉道:“哦,有这些原故。这宝二哥想来是个了不得的人。但他已娶了,怎么再娶呢?”舒姨娘道:“我们不要管这事,总听姊姊自己做主。我是本来不能作主的,你又是兄弟,只要姊姊愿意就是了。姊姊不愿意,就老实回覆他。”琼玉答应出去。

  舒姨娘找了青棠,把方才这话告诉他,同他商量。青棠道:“姨娘只管照着少爷的话告诉小姐就是了。”舒姨娘点首,来至黛玉房中,将琼玉所述贾赦的话,婉转说了一遍。又道:“家中一切事,都是小姐作主。这回子老爷、太太不在,兄弟又小,这事得小姐自己定见的。”黛玉听了,默无一言。舒姨娘道:“小姐慢慢斟酌。”遂起身出来。  

  晚间青棠与黛玉谈了一回。次日青棠告诉舒[姨]娘道:“小姐说姨娘是庶母,老爷、太太不在,该姨娘作主。少爷虽是兄弟,然既无哥哥,也是一家之主,也该作主的。”舒姨娘道:“这却难了。我不是不肯作主,实因这事有些为难,所以不敢做主。神仙姊姊!我请教你指示指示,这事该怎么样?”青棠道:“小姐不是凡人,与那个是夙世因缘,这是姨娘早晓得的。什么居长居次,必不拘这个。但是世俗之见,若姨娘作主,将小姐与人家做二房,似乎下不去,其势必要争这个。那里又是一样的至亲,年纪又大,又娶在前,已经生子,也是为难。”舒姨娘道:“是呀!就是这个难处。”青棠道:“姨娘与少爷说,叫他回覆那边大老爷,说道,逸是姨娘不能作主的,总要小姐自己做主。姨娘望小姐说了,小姐并无一句话,想是不愿意。请那边拣一位向来同小姐最好的长辈太太,请来同小姐说一说,我们再帮着说,这就有个斟酌了。”舒姨娘便告诉了琼玉。又道:“你的亲事怎么样了?”琼玉道:“我早回报他们,等姨娘、姊姊来京商量。这回子他们忙这个,无暇及此。且把姐姐的事定见再说。”

  琼玉亲到贾府,见了贾赦,把话说了。贾赦告诉贾政、王夫人。王夫人与李纨等大家商量,摹拟这人,再想不出。王夫人道:“同林姑娘好的人无非都是家[里]的人,如何能去做媒呢?”又到宝钗房中,将此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