鸣钟迎接,传令移席妙高台赏月,辞了山僧,自有一班家乐伺候。
  朝统制月下一望,江北灯火全无,只有江船上灯如星密。
  正是欢乐,不免有曹公赤壁横槊赋诗光景。
  只见梁夫人对坐,不甚开怀,颦眉长叹,说:“将军不可因一时小胜,忘了大敌。
  我想兀术智勇兼全,今不生擒,必为后患。
  万一此虏逃走,必来报仇。
  那时南北纷争,将来不为有功,反为纵敌。
  岂可因游玩灰了军心。”
  韩都统闻言,愈加敬悚,说:“无人所言可谓万全。
  但此贼已入死地,再无主路。
  不过十日绝粮,今日活捉,以报二帝之仇。”
  言毕举杯连倾数斗,向月拔剑起舞。
  次岳武穆《满江红》一首:万里长江,淘不尽,壮怀秋色。
  漫说道,秦营汉帐,瑶台银阙人。
  长剑倚天氛雾外,宝弓挂日烟尘侧。
  向星辰,拂袖整乾坤,难销歇。
  龙虎散,风云灭,千古恨,凭谁说?
  对山河百二,泪沾襟血。
  汴水夜吹羌笛管,鸾舆岁老辽阳月。
  把唾壶捶碎问蟾蜍,圆何缺?
  却说这兀术太子和粘没喝、斡离不两员大将,领金兵十万过江,被韩统制一败,用铁锁沉舟之计,淹死一半,杀伤一半,还有三万人马,大小船只不上五百号。
  初入黄天荡,不知路径,问了渔船,才知是呆死港,不出了大江再没生路。
  到了次日,兀术差番官来求和,情愿进贡名马三百匹,买一条路回去,从此永无侵犯。
  韩统制不准求和,把来人割去耳鼻逐回。
  兀术领船死战,冲夺江口,被宋兵把住,如铁壁铜墙,如何近得。
  远远用火炮神弩射住,一连几次再不能近。
  遣番官在船上说:“四太子要请都统韩老爷当面打话。”
  这韩都统把兵船分作左右两营,将中军大船放开,船头上弩弓炮架,高下数层,预备金兵多诈。
  那船上金鼓旗幡,立几班锦衣绣袄、长枪利斧的甲士,好不雄勇。
  这金营里也分开战船,兀术独坐在一只楼船,去韩都统船有二百步,俱插住了船脚。
  兀术向前,脱帽胡跪,陪罪告饶。
  使通师船头传话说:“从今和好,再不敢犯,情愿对天明誓,望乞放路回国。”
  韩都统在楼船上高坐,锦衣玉带,金盔银甲,十分威严,说:“你家久已败盟,掳我二帝,占我疆土。
  除非是送还我宋主,退回了汴京,方可讲和。
  今日之仇,不共戴天!”
  说毕,一声炮响,船上神臂弓齐发,照金兀术射来,和雨点相似。
  原来神臂弓是诸葛武侯所置,一弩有十夫之力,一匣发三十矢,俱是毒药竹箭,透甲入骨,见血就死,以此金人甚怕此弩。
  兀术险不中箭,忙退入船中,鼠窜而去。
  宋营的兵船一齐全营,也不赶他。
  只守住江口,料不能逃了。
  有诗选曰:槛猿笼鸟釜中鱼,狡诈金兵失故居。
  不遇闽人开水道,中原安得属单于。
  兀术困到七日,粮草断绝,杀马而食,料无生理。
  出榜问计:有能定策通路江北的,赏银五百两。
  忽有一闽人,被掳在营中,自言能知出江的路,揭了榜文,来见兀术说:“这黄开荡通着老鹳河的水路,老鹳河一条小道可通建康秦淮。
  只因连年淤塞,商客不行。
  如今残兵三万,分了汛地,每人立在浅水上,一人一尺。
  不消一日夜,可凿三十里,连夜通开,直达建康,还可取胜。”
  兀术大喜,赏了闽人五百两,封他为乡导官,率领金兵开河。
  兀术先自下水,用锄锹畚插,众将官见太子下水,人人奋勇,立在浅处,不消三日,直接了老鹳河水道。
  把大船丢下,俱用小船,将人马渡上建康的大路。
  那韩都统的水兵,只守住江口,到了十日之外,只见金兵船上烟火俱无,还怕他有甚诡计,不敢近攻。
  报与韩都统知道,遂发水营游兵两路夹攻。
  到了金兵大船上,什么是个人影?
  哪知他诡计通天,绝流而去。
  韩都统大船自来接应,闻知走了兀术,恨得暴跳如雷,哪里赶去?
  梁夫人自去临安请罪,反参韩世忠恃胜玩敌、逗留不进一本。
  高宗先闻捷音,喜出望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