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帅看剐了苗青、王起事一班奸党,行了一路文书,报镇江都统韩世忠遣将防守,并解蒋竹山江南献俘,他却去安抚淮安一带城池。
  将琼花观选过妇女,一应放回本家,中间有死节全贞的,都行文王推官旌表。
  又照依原册,搜括的商人富户金银,一一许本主领回,当官生理。
  虽然不得一半,百姓如重见天日一般,欢声如雷。
  扬州都会之地,不消数月,依旧人烟凑集,商贾充满。
  岳元帅自去两淮防御,一面恢复不提。
  却说韩都统见兀术逃回,正在发兵追剿。
  兵到仪真,才知兀术过江,岳元帅大杀一阵,直赶过淮西一路,复了扬州。
  只见岳元帅差标下副将牛皋押解伪督蒋竹山到镇江,上本听朝廷正法。
  韩都统大喜,即时差官上临安报捷:生擒伪都督蒋竹山,候旨定夺。
  不日,高宗批下旨意:“扬州既已恢复,其忠义百姓首倡举义李安,着一例叙功,随镇江营效用;伪将蒋竹山,着押解建康市乱箭射死,仍枭首扬州悬示。”
  韩都统得了旨意,即时押蒋竹山过江,领马步兵二千,扎着队伍,由龙潭麒麟门进城,出示安了守官百姓。
  把蒋竹山换了一身红衣,头上插上叛贼白旗,先在各门上号令一日,两棒鼓,一声锣,吹一声喇叭,一百匹披甲前后围着,都是刀斧手,蒋蛮子一生一世受用不尽,这番才是他的结果。
  只可惜一件,这十万盐船上的银子,到底不曾支动,又有扬州盐商们攒送买命的元宝三十万,俱交与苗青收管,下在地窑里,到今不曾开包。
  又可惜我这旧婊子新美人,红红绿绿,足有金钩十二,粉黛两行,俱不曾着落个人儿,如何就这等了帐!
  蒋蛮子平日本草烂熟,因此将他的心事编了个药名《山坡羊?张秋调》,面南京建康大街上高声大唱:金银花红娘子把细辛埋怨,明知道当归,把金樱贪恋,只为那官桂车前,指望升麻贝母,哪晓得巴豆般心肠,把人参续断。
  夏枯草百药熬煎,密甜的甘草忽变了黄连。
  牵牛般拴着把地骨皮剥了,骨碎补的川芎插了些鬼箭。
  俺本是浪荡子,威灵仙,大附皮也弄成了白刺猥、干海马,飞不去的姜蚕、青盐。
  想我那海狗肾的春方,空费了人言。
  石莲牡丹皮般茯神,只落了个干蟾。
  看官听说,这《感应篇》上说道:“叛其所事,暗侮君亲,以恶为能,忍作残害。”
  为作恶的第一个注脚。
  当日苗青通了水贼,杀主苗曾,得了财宝,做了员外,也是他主人苗曾平日存心奸恶,致有此祸。
  那苗青从结识了西门庆,五百两黄金、一千两银子买出命来,在扬州做盐商,终日花攒锦簇,美酒肥羊,也就说天不寻他了,哪知道还有天眼昭彰的日子。
  这王起事秀才,一生调词告状,没一句良心话,专以讦官许人,枉直作曲,以曲作直,有一种为恶之才,写揭开单不消起稿的,因此人叫做王起事。
  遭着他的,再没有不吃尽亏受尽害的,着他弄个精光,再不得干净。
  投在苗青盐店做了主谋军师,把扬州一城百姓借金兵入城害遍了,自己也得有数万,哪想天理难容,心机无用,只好陪着苗青碎剐。
  平日机巧,反杀其身。
  这蒋竹山草头大夫,当日遇掳不杀,也就该回心行善,做此好事。
  倚着四太子兀术宠幸,他做到大官,得了盐船上元宝还不足心。
  结交苗青,得了扬州,穷奢极欲,却搜尽扬州妇女,以任奸淫、贿赂,哪有个能享到老的理?
  今日恶贯满盈,才知道造化鬼神愚弄这等小人,常是纵他为恶,心满意足的,才掉落下杆来,跌个稀烂。
  因此说,天道将欲取之,必固与之。
  正人君子不敢居无功之位,受不久之财,也只是看透了,不肯被鬼神愚弄。
  正话休提。
  却表蒋竹山游街三日,建康南门外教场里埋起桩柱来,如竖起一架天平相似。
  将蒋竹山剥得赤条条,一个滑车扯在半空里去,好像耍孩儿打秋千一般。
  韩都统坐了大轿,朱服冠带,扎了大营,一队队马步旗枪,摆出执事来,上了演武厅坐下。
  将坛上吹打三咚,扯起帅字大旗来,放了三炮。
  那旗牌各官参见已毕,教场里人马严肃,谁敢喧哗。
  只见蓝旗马飞也似跑上将台来报说:“叛将蒋竹山已悬上箭垛,禀老爷看箭。”
  说不多时,将台上发一面牌来,先是马上将官各人比试,中三箭合式,多一箭者赏银牌一面。
  然后步下各哨官分班射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