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翁姑、丈夫岂不荣耀?如云邻邦之人不准与考,他们现在的国王做世子的时节,也曾穿耳缠足,易服改装,逃到天朝取中部元,廷试考取一等,授职女学士。如今他自己做了国王,断无不许邻国士人去考试的道理。”从来巧言舌辩的人,说来的话都是动人闻听的,况且白民国内的这些豪富之家,没有一个不是心性浮夸,识见卑陋。虽然生得美貌非常,那知都是金玉其外、败絮其中。看他面如冠玉,唇若涂朱,两道长眉,一双秀目,戴着白帽,穿着白衣,满身绸绢,雅洁非凡,而且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用了异香薰透,触鼻芬芳。男子如此修饰,那些妇女的打扮时髦更不用说了。
  先是,一个富翁姓蔚名世和,为人愚笨,文理不通,专好沾名钓誉。有种趋炎附势的篾片,因蔚世和是个富翁,祖父贻下家产甚是丰足,都是拍他的马屁,投其所好。说得天花乱坠,掇撮他开女学堂。蔚世和遂听了他们的说话,首先开了一个女塾,取名崇新女学堂。弄了四五个教习,招了六七十个女学生,都是年刚及笄,大者也不过二十岁左右。那些教习并非老成硕彦,大率浮浪子弟居多。至于白民国女子的金莲,大约都有五六寸长,素来垫些高底,装成小足,终嫌行走不便。一闻放脚的消息,莫不闻风兴起,要学时髦。这个风气自女学堂的女学生开端的,而且那些女学生非但欢喜放脚,头上不梳云髻,还梳了一条大发辫,面上戴了金丝眼镜,项上围了尺许高的领头,身上穿着短小紧凑的衣服,下面秃着裤儿,也不穿裙子,足上穿了黑袜,套了男子一般大小的皮鞋,打扮得不衫不履,怪状奇形。所读的书,既非《内则》,也非《列女传》,都是些街谈巷语,俚俗歌谣,杜撰出来的书本。教习的年纪与女学生亦不甚相悬,打扮得甚是异样,头上披了前流海,鬓发蓬松,也戴着金丝眼镜,短衣窄袖,足穿皮鞋,弄得来男女无别。日积月累,弊端百出。男学生穿了两耳,扮作女学生,到女学堂中去读书,勾串私通,蜂迷蝶恋,结了许多露水姻缘。绣阁名姝,不知学坏了多少,甚至配了夫家,背着父母,跟了情人逃奔。且有男教习与着女学生结识私情,烈火干柴,融成一片。久而久之,境内女学堂愈设愈多,女学生的风气愈弄愈坏。凡白民国内的妇女,忘廉丧耻十有二三。并有女学生到戏园中去串戏,与女伶为伍的。种种坏处,笔难尽述。那些教习,教了六日书便要放一日假,谓之游息之期,又谓之来复日,无非窃取《戴礼·学记》“藏修息游”、《周易》复卦“七日来复”之意,一月之中,足有四日放荡。非但虚掷光阴,而且群居终日,言不及义,三朋四友,结伴闲游。到了游息之期,更是酒地花天,形骸放浪,不知天地为何物。
  一日,怀春女塾中有个教习,姓凤名唤伯檀,请客订约,在大花街细柳巷赛西施家内肆筵设席,邀了聚秀女塾教习勾德之、宣行女塾教习毛本仁,崇新女塾教习二人,一个叫做吴其纯,一个叫做印敏时,还有自己塾中一个同事,叫做甄伯堪,到赛西施妓院中去吃花酒。其时天已傍晚,东道主人凤伯檀先行到赛西施家内坐定,雏婢送茶,便问:“你家姐儿往那里去了?”雏婢答道:“凤爷,咱家姐儿出局堂唱,就回来的。”不多时,甄伯堪也来了,随后吴其纯、印敏时也都到了。伯堪道:“吴、印二兄从那里来?”其纯道:“弟与敏时兄在花惜借家打了一个茶围,就到这里来的。”四人正在闲话,只见赛西施花枝招展,扶着雏婢冉冉而来。进了屋子,与众人道了万福,敬了瓜子。凤伯檀道:“今日在那里出局?”赛西施道:“集贤酒楼,八大人宴客。”伯堪道:“可曾散席?”赛西施道:“尚早哩!二排局还没有来,三排局还没有去叫,奴因凤爷在这里请客,故而急急回来。”话未说完,忽闻帘钩响处,毛本仁、勾德之也走进房来。众人立起招呼。凤伯檀道:“毛、勾二兄来何迟也?”本仁道:“小弟在敝友处祝寿,尚未终席。因恐各位老兄等得心焦,因此托故逃席。途中遇见德之兄,恰好同来。”德之道:“小弟正欲出门,忽然来了一个乡亲缠住了,讲那许多道学的说话,好不惹厌。直至送了他出去,方得脱身前来。”伯堪道:“拿局票来,待小弟做代笔。德之兄的贵相好,请先说来。”德之道:“咱叫柳如烟罢。”伯堪举笔写了。又道:“本仁兄叫那位相好?”本仁道:“小弟就叫那个陶笑春罢。”伯堪写了。又问敏时,敏时道:“小弟素来没有相好。”吴其纯道:“弟与老兄代叫一个初出茅庐的名妓,唤做赛貂蝉,近来甚是时髦。叫了来时,也好瞻仰瞻仰他的色技何如。”敏时道:“承兄推荐,就叫他罢了。兄的相好,今日却叫何人?”其纯道:“小弟就叫花惜惜的局罢。”伯堪也都写了。凤伯檀对着伯堪道:“老兄自己叫那个相好?”伯堪道:“我可免了罢。”伯檀道:“那是不兴。”伯堪只得写了个“筱腻宝”。伯檀道:“诸位老兄有兴,可多叫几位相好来陪陪。”众人都道:“已经有了。伯檀兄有兴,于贵相好赛西施之外,再叫几位来闹热闹热。”伯檀也道:“这可不必。”伯堪随将局票交与侍婢。侍婢唤进外面的龟奴,把红笺转交下去唤局。又唤龟奴来摆台面,起手巾。
  伯檀道:“诸位老兄请坐,不用客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