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媒女妁一一吩咐过:“如若有人做中保,把香菱卖了,一定送官重究,连那娶的人家有官司吃。”
又说:“香菱立过誓,倘或人家买了他去,不是悬梁,便是服卤,决不肯另从人的。”因此便出了名,再也卖不成。薛蟠也只得死了这条念头。那贾政府里是不敢来的,有几次在路上遇见贾琏,向他借贷。那知自从贾赦死后,贾琏当家,诸事从刻。
况且见他这样光景,越发眼里瞧他不起,分厘也不肯相助。没奈何,又到宁府求借,贾珍、贾蓉也是一毛不拔。薛蟠心里虽则十分怀恨,却也没个方法可以扼得他住,只好罢了。
却好这日香菱过荣府来,到了王夫人房里,说起苦楚,又说两天没吃饭了,眼中不住的掉下泪来。王夫人看了不忍,给了他一千大钱,五斗白米,叫老妈送他过去。刚走出来,劈头碰见巧姐,也来请安。瞧见了钱米,便顺口说道:“二太太天天说家道艰难,偏又会做教花孟尝君,这些瞎钱尽好省他的。”
香菱听了,并不答话,一径回家,见了薛蟠,一一的告诉了,薛蟠也不做声。
过了多时,贾政坐在书房,见小钰笑嬉嬉拿了一卷纸走进来,道:“爷爷,我写了许多字,母亲叫送来,爷爷瞧好不好?”贾政接来一看,不但间架整齐,那笔法很有些劲道,正待开口评点,忽见门上家人慌慌张张跑来道:“回老爷的话,府外有许多番子手同着许多营兵,把府前后门都围住了。还有许多官儿跟了北靖王进宁府去了。”小钰听了嚷道:“这也可恶得很,无缘无故,为什么闹到我家里来,还不撵他出去?”贾政喝道:“小孩子知道什么?快进去罢!”小钰看见贾政生气,连忙往里就跑。到底不知为着甚事,且看下回。
第五回
宁荣府二次抄家珍琏儿三番听审
那贾兰同着贾琏赶到贾政这里来,说道:“不知为着什么,又要抄了!”贾政道:“我是问心无愧。”向着贾兰道:“你却我信得过,不会闹事的。大模是阿环了。”又向着贾琏道:“不然是你也保不定。”正说着,见尤氏一脸眼泪,同着惜春并两个妾,带了好些丫头婆子走进书房,向贾政道:“有许多官员来抄我们的家,把我们赶了出来,珍侄儿、蓉侄孙都管押起来了。”贾政道:“谅来我们这里也不免的,你们且到你叔婆那边去坐着听信罢。”尤氏听了就往王夫人房里来,大家聚在一处猜疑不定。
停了三四个时辰,一群官儿都进荣府来了,喧喧哗哗坐了满厅。贾政跑出厅来,见是九门提督领着本衙门的属员并巡城御史司坊各官,共有十七八个人,阶前站的番子手,约有百把个。见了贾政也不站起来。贾政见这光景,便立住了脚。贾兰走上去拱一拱道:“诸位大人到舍,不知有什么事?”众人身也不抬,手也不举,佯佯的说道:“自然有些事的”话未说完,北靖王的轿子进来了。贾政带了琏、兰迎到轿前等着,北靖王出了轿,各人打个足全,王爷拉着贾政的手,说道:“老世长,没有你的事,令侄是有分的。”走进厅来坐下,叫贾政也坐着。贾政见各官都挂着手立在两边,不便坐,只得也立在下面。
忽见小钰忙忙的从里面跑出来,向着王爷打足全请安。王爷问:“这孩子是谁?”贾政忙答道:“是世职的小孙儿。”便喝道:“你出来做什么!该打!还不快进去!”小钰道:“我要回王爷的话。”北靖王就问:“有什么话?”小钰道:“我家祖父和哥子都是安分守己的人,王爷为什么来抄起家来?况且我家祖宗是有功劳的,这宅第还是御赐的,那花园是奉旨省亲盖造的,只怕都抄不得呢。”贾政大声喝道:“畜生,不许胡说,快进去!”北靖王笑道:“说得很有道理。”便站起身来说:“现奉圣旨,这宅子是功臣赐第,花园是贵妃娘娘归省的园,都不必封。这贾政不在案内,所有赀财都不用查,只抄贾珍、贾琏的家私就是了。”贾政和琏、兰并那小钰都跪着听他口传旨意,直待传毕,贾政磕了九个头,谢了恩,才站起来。
王爷依旧坐下向众官道:“你们听见了吗”众官说:“听见了。”王爷就叫押了贾琏去,“把他的赀财什物尽数搬出厅来,逐细造册。那政老这边别去惊动。”又说:“你们只进去五六个人查,交番子手搬出来,其余的就在外面检查登记,便不耽延工夫了。”众人应声“是”。九门提督带了五员官儿八十名番子手,押着贾琏进内去了。
王爷又唤过小钰问道:“哥儿,你几岁了?取有名字没有?”
小钰道:“今年二岁零六个月了,名叫小钰,是金玉二字合成的。”王爷说:“你认得字么?”答说“略认得些”。又问:“谁教你的?难道已经上学了么?”小钰道:“没有上学,是母亲教的,我每日的工课要认二百个字,写一张字,对一个对。”王爷笑道:“这也实在聪明得很。对的几字对?”小钰道:“不过一个两个字,多的对不上来。”王爷说:“我封的是北靖王,就把这‘北’字对对瞧瞧。”小钰道:“东、西、南都好对得。”又问道:“加上个‘靖’字呢?”小钰想了想道:“可就是‘温凊’的‘凊’字么?”王爷说:“不是,是立边加个‘青’字的。”小钰道:“是什么讲解?”王爷道:“是平定的意思。”小钰道:“对个‘南安’可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