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么?”藩台被他一席话说得不能回答,祇得说了两句话,随即退出去。知会了两道,叫他不必再说,说也无益。
  两道没法,祇得会同了营官,择日起身。营官姓牛,名大武,也是个老营伍出身。当时,领了两个月的口粮,七折八扣之后,纔按名发给了。这年又是荒年,每日又要走路,一路上人烟零落,无处买东西吃。就是买的,也比平时加了几倍。这些兵到弄成了个得枵腹从公了。离省不过四五天,已散了一营。他带的枪虽是没有子弹,也值几个钱,就起身带着走,还有一件号褂子,一起都不辞而别了。两道听了发急,忙请了营官商议。营官不说他发的饷银一半下腰,祇说这一路荒凉,买不到东西吃。两道没法,祇得按着驿站去走。到了一县,县里晦气些罢哩。二十里也走一天,三十里也走一天,两道同营官的意思,巴不得土匪自己解散,祇要去转一下子,就可以销差。面子又好看,又不吃惊,故所以一路祇是延捱。无奈,消息略不见好,却又一天紧似一天,没有法子,祇有窄着胆子往前走。
  走了十几天,距闹事的地方不远,祇有几十里了。暂且找了一个村镇上住下,先叫各营兵均要严备。一宿无话,到次日巳牌时分,排着大队,这通望前进发。大队在前,两道的两乘绿呢大轿在后,都戴着红顶花翎的帽子,穿着大马褂,眼睛上架着墨晶方眼镜。走过一个大林子,旁边忽然听见响了一枪。两道还当是县里派人来接他的,连忙端正端正了帽子,用眼去瞧。接连又是两枪,忽然听见人声鼎沸起来。先前的队伍,已是去得远了。这边打伞的以及亲兵,当是土匪来了,也顾不得大人,拔起腿来就跑,轿夫看见头脑不对,也把轿子放下,飞跑去了。两道大惊,连忙把帽子探了下来,丢在轿子里,跨了出来,也往回头的路上跑。却跑不动,走了几步,早已倒了。幸而还有一个戈什没有走,连忙跟了上来,扶着他俩慢慢的走。走了三四里路,也并没有什么动静,这纔放了心。看见路旁有几家人家,便去对他说要借住的话。先前不肯,后来说明白了,那些人家也不敢不答应,就斟酌着让了一间出来。两道进去坐下,喘息了一回,纔觉得浑身酸痛。乌道台却又烟瘾发作了,不住的呵欠,又是眼泪,又是鼻涕,不一会,直截同死人一样。
  戈什把大人安顿停当,重复折回原路去看看。祇见轿子还在那里,队伍也回来了,轿夫伞夫一应俱全。戈什赶紧过去问是怎么一回事?原来这林子很深,雉兔最多,是一班乡下人在那里打野鸡打兔子。一个大个儿一连三枪,打到三个,所以齐声喝采。那树林空阔,有些回音,又兼是大人的上下都有些心虚,祇当是土匪来了,没命的撒腿一跑。跑了一回,不听见怎样,这纔又陆续的回来看看。戈什听了,好笑得很,连忙也告诉了他二人的去处。便先打轿子里取了烟具,飞奔到大人身边,点上灯,烧了几口烟,替大人当火吸了,大人纔慢慢的有点还醒过来。
  王大人虽是没有烟瘾,自早上吃了一碗燕窝粥,到如今已是下午,还没有饭下肚,肚子很有点饿。就招呼向房主人借米借柴,去煮点饭。应该几个钱,格外从丰还他。这个小村子里人,已是食不充口,那里去找好米?几家凑了些粗米,烧了饭,却是粗糙得很。不但两位大人没有吃过,并且没有看见过。这种地方,那里还有鸡、鱼、肉、鸭?不过几棵水菜,还是虫子吃过的。整治了端上来,两位大人是饿极了,不但不嫌他不好,倒吃得很香。吃了两碗饭,肚子有个七分饱了,收了下去。
  不多一会,轿夫、亲兵都来了,绿呢大轿也始了来,队伍却仍旧在前面扎住。大人把亲兵、轿夫恨恨的骂了一顿。这些人又去找了东西吃过,大人赏了房主人四两银子,房主人是喜欢得很。不过这个时候已是日落西山,离县城还有三十里地,赶是赶不到。又怕遇到土匪,祇好在这里住一夜,明天再打主意。
  当下没事点起烟灯,吸个不了。却听见大门外头过去的人声不少,也有笑的,也有哭的,老的、少的、大的、小的都有。大人就叫戈什去问,戈什问过回来禀称:“都是近村的,因为被土匪扰了,所以搬家的。”大人道:“你可问他土匪到底怎样?”戈什道:“问过好些人,这些人的话也靠不住,大半都是捕风捉影的话。”大人道:“到底怎样?”戈什道:“据他们说,这土匪因为没得吃,又听见官军要来捉他,所以打算先在这些村庄里掳些粮食,存在巢里,以备抗拒的意思。据他们说,这个地方明天就要到呢。”
  王大人也就跟了出来,看见这几个人家的门都是开的,不由的走进去一看,却不见一个人。再走一家,也是如此。原来听见谣言,连夜都逃走了。再看村口,绿呢大轿还在那里摆着,还有两匹马也在那里栓着。以外,是一个人也不见。乌、王大人不由得连珠的叫苦道:“这便如何是好。我们祇可也往回头走罢。”王大人道:“我记得来的时候,约摸离这里十里路光景,有个大镇市。那里还有汛兵,镇上又有团练,谅来还不致即刻跑光。我们到那里去,可躲就躲一下子。一面叫地保到城里去,招呼地方官来接,你看怎样?”乌大人道:“祇好如此。但是十里路,我可是实在走不动。”王大人道:“现放着两匹马,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