宰一只鸡,炊一碗饭,又煮些甚么肴撰,这一位女娘口里吃饭心里思想,暗想道:“这一位君子恁般殷勤,今晚毕竟要寻思着我,我不若先把此意思对他。”言谈之间,就与那陆右亲亲密密一般。至饭后,陆右道:“小娘子,这庄上只是一个庄人,庄人有个妻子又在娘家去了,不然,安顿你与他一间歇息。今日男女同居,却有许多不方便处。”女娘道:“这不打紧。”陆右道:“此处只有两个正房,别处铺盖又不整齐,难教小娘子别寝。你只在我床上去睡。我又作区处。”那女娘见了这个陆右,人物也是后生,却又俊俏,春心儿早已动了。只待他同寝,就思量握雨携云,做一个邮亭一夜之眠。岂知这个陆右是个志诚之辈,效着关云长秉烛达旦的大节,剔起灯亮,吟有一首诗,云:
  礼法昭于日,纲常重似山。谨防男女欲,莫溃圣贤闲。卓氏虽云美,相如未可言。人生须猛省,打破念头关。
  却说那女子上了睡床,解却香罗带,脱下红袖袄,睡在红罗帐里,不觉的花心动也。时二更时分,禁不住欲火,翻来覆去,说道:“君子,你同来这里睡罢。”陆右道:“男女授受不亲,尚且不可,岂可以同寝乎?”那女娘见这个君子只管在灯儿下坐着,似没有惜花之心,乃复披衣而起,说道:“君子,妾今日此来,实非淫奔之女,却是天赐良缘。留宿贵庄,一见君子温润如玉,妾实爱之。君子何不与妾身贴胸而睡,交股而寝,两意和好,如鱼游春水之乐乎。”陆右道;“此事不可,小娘子是良家女流,自有丈夫。小生是故家儿子,自有妻室。小娘子要与小生们交好,怎忘得自己丈夫?小生要与小娘子交好,怎忘得自己妻室?此事决不可为。”女娘道:“妾今日来的不巧。与君子交好.人也是讲的,不与君子交好,人也是讲的,兀不是混离不分,鲢共鲤也?”陆右道:“真处还是真,假处还是假。独不闻:‘水清方见两般鱼’乎?”那女娘见这个陆右辞严义正,无如之奈,至天明辞去。此却不在话下。谁知陆右这一点好心,土地之神就申闻上界天曹并下界地府去了。
  此却不打紧,又一日,陆右在后园之中,亲自锄地栽花。刚刚的掘着一窖金子,约有五百余两。陆右道:“吾家资已裕,何必更求羡余。此全须济人之贫乏者。”于是,把那窖金子掘将起来。次日,在十字街头广行表施。只见那些鳏寡孤独的,纷纷而来,塞满街市。陆右以其该舍一两的舍一两,该舍五钱的舍五钱,就把那五百两的金子一霎时表得罄尽,岂知,又有些破子、又有些瞎子、又有些驼子,跛的脚儿不方便,瞎的眼儿不方便,驼的背儿不方便,一步作两步而行,一里作两里而行,刚刚的到着十字街头,金已表散尽矣。陆右却着令家童们在自己家中取过五十两金子来添表,方才周完溥遍。那些受惠之人,人多口多,哪一个不说声“陆右官人好阴骘”,哪一个不说“陆右官人好心肠”。岂知这众人的声气,上达玄穹,下达幽冥。阴司又把一场善果也记上文簿去了。
  却说陆右享年六十五岁,遂终正寝,寿终之日,无常们先带他去见东岳仁圣大帝。仁圣大帝以这个陆右在庄上逢女子共处不萌邪心,园中拾金五百两散给贫民,不可令他经过轮回,遂写了一角公文,递至冥司说道:“如此如此。”阎君令赏善罚恶二司细查文簿,果有二项事迹,遂说道:“此人见色不迷.见金不取.大孽障关头彼能摆脱,再更一世须作神仙.但要经历多故.看他戒行何如耳。若戒行皆严,即归正果。”于是,回一角公文迳到东岳府投下.叫仁圣大帝不消起解陆右来至阴府,只着令引魂童子引至阳间出世.备尝世故.便作神仙。此萨真人第二世修行的前身也。但不知此一回做神仙何如,下面分解。
  第二回  萨君入衙门为吏萨君为医误投药
  却说萨真人前身,既以二世修行,此复跟随着引魂童子来至蜀中西河县出世。时有一萨姓名如望者,妻曹氏,夫妻多种善根,年三十无子。曹氏遂心愫三年,忽一日身怀有孕。因与夫昼寝,梦有一飞凤集身,则见:
  九苞贵异,五采辉煌。九苞贵异饮乾坤灵秀,五采辉煌焕天地文章,俨乎若虞廷之瑞,恍然比歧山之祥。谩说非梧桐不栖,非竹实不食,且看入奇梦而集,应昌期而翔。凤兮凤兮,览德辉而下之,凤兮凤兮,展羽翼而高扬。此凤呵,乃萨门兆兹仙胤,非秦楼乘被萧郎。
  曹氏既梦此凤,言于夫君如望。如望亦说道:“余亦有些梦,此分明应一好子。”十月将期,只见大大的杜仲,小小的人参,萨员外却着令刘寄奴把乌头上取吊了金银花,乳香前解下了海带,将大腹皮揉了几揉,则见麦门冬大开。须臾之间,产下个丁香子来。如望夫妇不胜之喜,乃取名守坚。但见子之生,聪明天姿,颖异夙成。及为童,善读书,读的书,满腹藏,万卷一目下十行。又善写字。写的字,铁画银钩势,龙盘虎卧形。又善吟诗。吟的诗,咳唾落九天,随风生珠玉。又善作文,作的文,龙文百斛鼎,笔力可独扛。萨君既有这样学识,分明是一个神童,人皆谓:“取青紫如拾地中芥,决科第若摘额底髭耳。”岂知阎君欲试他戒行,多致变故。不想,他年方九岁,父先殂,母继死,丢得个萨君无父何怙?无母何恃?茕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