肩头相并。那青衣女子忙来斟酒。蒋青岩道 :“酒且少停,敢问娘子贵姓芳名, 夫主何人,尊庚几何?”那妇人道 :“贱妾姓沈,小字兰英, 今年二十岁。夫主姓皮,曾任川南别驾,只因老罢革职,于今又进京谋干去了。贱妾是他侧室,适在楼头望见郎君人品风流,真乃神仙中人,不觉心动。特着婢子相邀,不意郎君竟肯惠然见临,实是三生之幸!敢问郎君尊姓大名,仙乡何处?贵庚几何?”蒋青岩道 :“原来娘子是别驾的宠君,小生失敬了。小 生蒋青岩,江南建康人氏,与娘子同庚。今夕何夕,得近芳容?
  但恐大夫人及宅中男女知觉,怎生是好?”兰英道 :“此事不 妨!大夫人双瞽多年,不管闲事。家中一切都是贱妾掌管,其余众人俱不得知,房中这婢子宜春,是妾心腹,郎君但放心在此。倘蒙不弃,早去晚来,妾所欣望!”蒋青岩道:“小生既蒙娘子过爱,自当与娘子极尽欢娱,何劳叮嘱?”说罢,斟上热酒,两人一第一杯,饮过数巡,情不能禁,二人携手人帷,成其好事。正是
  方雨巫山襟共联,鸳鸯被底薄神仙。
  等闲莫使轻离别,搔首人间月又圆。
  彼此恩爱,难以尽叙。及至五更,蒋青岩原从旧路出来,兰英送至门首,再三珍重道别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青溪醉客曰:韩香虽失身于蒋生,然胸中实有一种真正怜才之念,且未失身之前,其向蒋生之志,已不可转。虽未能免圣贤之责,而情有可原。余甚怜之!使韩香为金屋主人,其作为较之柔玉更胜一层。





第十回 蒋青岩坚辞坦腹 袁太守强赘乘龙

  词曰:
  谁想这姻缘,陡地胡缠。金闺久已聘蝉娟。任尔嘴叨心不转,与石同坚。
  计就假相攀,酒改如官。把人沉醉在樽前。扶入洞房如梦里,两不相于。
  — — 右调《浪淘沙》
  且说伴云那小厮因望见前街上跳狮子,便悄悄撇了蒋青岩,从人空里挤去观看,及至回来,不见主人,四下寻觅,绝无踪影,心中想道 :“莫不是丢下我,先回下处去了?”急急奔到 下处,不见主人,伴云急得跌脚。只得拉了两个院子,一路同到前街后巷,高声大叫道 :“相公、相公。”叫了半晌,没人 答应。伴云向院子道 :“看灯的相公甚多,恐我家相公一时听 不出,我们大家叫蒋相公才是。”说罢,一齐又叫道 :“蒋相 公,蒋相公。”整整叫了一更天,哪里有半点影响?内中有一个院子道 :“相公又不是小孩子,难道这等大路就认不得回来? 只怕弄出甚事来,被人拉去了。我们且回去,明早再作道理!”
  又一个院子埋怨伴云道 :“你这贪玩的孩子,满街上都有灯, 跟着相公也看得,为甚撇了他?包你明日有三十个竹片打哩!”
  伴云闻言,急得哭将起来。
  三人只得且回下处。各人和衣睡倒,到鸡鸣的时节,听得外面打门,院子忙忙起去开门,却是蒋青岩回来了。觉得满身香气,全无怒意,只问道 :“伴云可曾回来?”院子道:“回 来了,小的们又四处找寻相公,不知相公往哪里去了?”青岩也不做声,走到房中,从新脱了衣服去处。睡在枕上,想道:
  “夜来这段姻缘,真是奇遇!只可惜我有大事在身,不能久留, 不然竟可与兰英时常往来。”又想道 :“那妇人虽在我身上多 情,却不是个正气的人,万一被她家晓得,岂不弄出丑来?倒不如做个一宿之缘,从此丢下了罢!”这蒋青岩虽是这等想,怎奈色能迷人,终是割舍不去。睡到日中才起来。又同媒婆去看了几家女子,回到下处。
  吃过晚饭,坐到一更时分,也不带伴云,竟自一个换了新衣,吩咐院子道 :“我在这不远一个人家闲谈,恐回来迟,你 们在下处看守行李,不必跟随。”说罢,竟独自一个从黑影里望皮别驾后门首来。怎奈天气尚早,里面无人照应,蒋青岩只得又到前后街上混了一会,听得谯楼上已是一更尽了,然后转来。那青衣女子已站在后门外等候。见到蒋青岩,忙请进去,二人竟望兰英卧房中来。兰英接住,欢喜非常,迎着笑道 :“ 郎君,真信人也。”当夜,枕席之欢,更尽情态。兰英将紫玉凤钗一枝、玉砚二方赠与蒋青岩做表记。二人睡到鸡鸣,依旧送蒋青岩出来。
  蒋青岩回到寓所,梳洗完毕,闲坐一会,又有几个媒婆来请去相亲。蒋青岩道 :“春光和暖,正好在街市上看看光景, 不必催轿。”只叫伴云相随,同了媒婆步行到各家相了一回,都不中意,众媒婆各自散去。
  蒋青岩主仆二人在街上闲步,忽听得鸣锣响道,各店一齐收了招牌,说道 :“太爷来了。”蒋青岩听得,走到一个古董 店门首站了,让他过去。那职事过了半晌,方才是一把黄伞,罩了一乘四人显轿,轿上坐了太守。那太守在轿中,一双眼不转睛地将蒋青岩看了一回,忙唤一个皂隶,吩咐道 :“你可去 问那古董店门首站的那位少年相公,姓甚么?住在哪里?即便赶上来回话。”那皂隶领命,忙走到古董店前,看着蒋青岩说道 :“小的奉本府太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