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命,来问相公尊姓、尊府何处?”蒋 青岩不知为甚缘故,又不好欺他,只得照直答道 :“我姓蒋, 是建康人。下在琼花观又玄房内。”那皂隶向古董店上借了纸笔,记写明白,飞奔去回复太守不题。
  却说蒋青岩见太守问他的姓名,心中着实疑惑,回到下处,正吩咐院子收拾早饭,只见先前那皂隶手中拿了一个名帖,忙忙走进下处来,向蒋青岩道 :“小的奉太爷之命,请蒋相公进 衙一会,有名帖在此,还有小轿一乘在外伺候,求相公即便起身,太爷在后堂等候。”蒋青岩叫伴云接上名帖来看,那帖子上面写道 :“即刻候教”,下面写着 :“通家侍生袁直拜。”
  蒋青岩看了名帖,向那皂隶说道 :“我与你太爷素不相识,可 知请我做甚?”那皂隶道 :“小的不知。相公自去相见便晓得 了。”蒋青岩见那袁太守来请,料非恶意,便写了一个邻治晚生的帖子,吃罢饭,带了伴云和一个院子跟随,竟往太守衙中来。
  原来,袁直太守是隋朝上柱国韩擒虎的外甥,山西平阳府人。登第未久,借母舅的势力,不上数年便升到扬州太守。为官倒也清廉,只是性气刚直,他要行的事,别人也一毫违他不过。因此,这扬州人起他一个混名,叫做袁铁枪,话休饶舌。
  却说蒋青岩到了太守衙门首,那皂隶请他到后衙门外下了轿,左右随即传报,忙忙开门请蒋青岩进去。那袁太守笑脸相迎,携着蒋青岩的手同到堂上叙礼。安坐毕,青岩打一恭道:
  “晚生素不登龙,忽蒙台召,不审有何见谕?”袁太守道:“ 学生日劳吏事,不知高贤辱临敝治,有失迎迓!适喜从中途望见芝宇,真如鹤立鸡群、吉光照目,特具刺奉迎,欲一领清谈,幸勿以俗吏见弃!”蒋青岩道:“晚生一介书生,才疏学浅,谬蒙青盼,但恐有负老先生知人之明!”袁太守笑道:“足下太谦了!敢请尊号?”蒋青岩道 :“贱字青岩。”袁太守又细 问青岩的家世门第,蒋生一一说了。袁太守道 :“原来令尊就 是陈朝大司马蒋公,学生失敬了。不知足下尊庚几何?曾有家室否?”蒋青岩道 :“贱庚今年二十,已曾聘下,尚未完娶。” 袁太守又问 :“所聘何人?几时完娶?”蒋生道:“家岳乃前 朝湖州刺史华某,吉期约在春末夏初。”袁太守闻言不语,吩咐左右摆上酒席,宾主二人对饮。饮酒中间,谈了多少古今成败及眼前时政!
  袁太守见蒋青岩少年博学,又且气度轩昂,语言清亮,心中甚是敬羡,即屏门内立了许多内养,一个个都偷眼看蒋生的人品。饮到更阑,蒋青岩起身告别。袁太守再三相留,蒋青岩只得又坐下。袁太守道 :“学生敝衙门,今日有一件讼事, 甚是难断,要请足下替学生想个断法。”蒋青岩道 :“老祖台 明比秋月,自能片言折狱,何以下问书生?”袁太守道:“学生实实踌蹰不决。足下休说套话。”蒋青岩道 :“不知却是一 件甚么事情?”袁太守道 :“本地方有一个书生,先曾聘了一 个贫家之女为妻,未及完娶,后又聘了一个富家之女。于今那贫女之父告到学生案下,道那书生停婚再聘。那书生道是那富家势力逼为亲的;那富女之父也诉了一张词来道他女儿情愿让贫女为正,她却甘做偏房,若不依从她,她便终身不嫁。大家争论,此事如何处治?”蒋青岩道 :“此事果费蹰踌。况断讼 一事,从来为民上者,所当加意。贫女之言,固为有理;富女之言,亦觉可悯。依晚生的愚见,还是贫富两家之女都断归那书生,只以受聘之先后分大小便了。不知老祖台意下如何?”
  袁太守道 :“有理、有理,学生本意也是如此,明日就依这主 意审决便是!”又饮了一会,直到二鼓方散。袁太守仍旧吩咐先前的轿子送他回寓,按下不题。
  再说袁太守有两儿一女,儿女尚幼,女儿年已十六,因是八月十五日生的,名唤秋蟾。这秋蟾小姐生得如花似玉,德性贤良,又且聪明伶俐,知书达礼。袁太守夫妇爱之如宝,几番要替她择婿,绝没个中意的。今日忽然撞见蒋青岩,满心欢喜,便是那袁夫人在屏门后张见,也十分中意,都要将秋蟾小姐招他为婿。今听得蒋青岩已经定了亲,夫妻二人着实踌躇不舍。
  袁太守道 :“不妨、不妨。我自有主意。”次日,唤了四个官 媒到内衙,吩咐道 :“你四人可到那琼花观又玄房去见那建康 蒋相公,说本府有位小姐,要招他为婿,一切财礼不须费得,他若依准之时,重重赏你;如若不准,也速速来回话。”四个官媒领命,飞奔来到琼花观找到蒋青岩下处。这蒋青岩此时真个是:
  红鸾天喜齐临命,自有仙娥效合欢。
  这四个官媒一齐向蒋青岩磕了头,便将袁太守着他四人来说亲的话说了一遍。蒋青岩道 :“我昨日已向太爷说,已聘了华老 爷的小姐,只在目下完婚,怎生又有这番说话?你四人可去多多拜上太爷,道我已经有亲,此事断难从命。容日负荆请罪便了。”官媒道 :“蒋相公,莫要错了这头美亲。袁老爷是黄堂 太守,又是当朝上柱国韩老爷的外甥,那袁小姐生得千娇百媚,真赛过蕊宫仙子、月殿嫦娥;德性又好,文才又高,寻常多少公子王孙要问她一声也不能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