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两个,巧姐的丫头是菱花、双喜两个,当下探春挑了一会,便挑了八个出来。一个长挑身材,面容清秀的,是马氏的丫头,问他叫什么名字?那丫头答道:“叫荷珠。”探春笑道:“好的很,这个名字正合时景,这孩子就长的很好,也不愧这个名字。”又一个梳头,眉眼盈盈含笑的,是宝钗的丫头,问是什么名字?宝钗笑道:“他叫惊鸿。”探春也笑道:“很好,都是名称其实的。”那其余的六个,便挑的是:平儿的倾城、秋芳的弹棋、湘云的红雪、岫烟的伴月、巧姐的菱花和探春的紫绡了。平儿道:“已经吩咐摆饭了,等吃了饭再分派他们上船罢。”说着,便在藕香榭里摆了四桌饭,大家坐下,丫头们在旁边伺候,添饭打扇。不一时,饭毕嗽口喝茶,伺候的丫头们都替换下去吃饭。
那荷珠、惊鸿、倾城、弹棋、红雪、伴月、菱花、紫绡八个人先吃了饭,都换了轻纱短衣上来。探春便吩咐他们,分坐四船,前去采莲。桂芳、蕙哥、遗哥等见了,便也都要到船上去。李纨道:“这可使不得,不但恐怕掉下水去不好,况且这采莲原是在高头看着才有趣的事,又何必定要亲历其境呢!”湘云道:“可不是么,这正是做诗的道理,你不听见说‘写花决不写到泥’的话么!你们还说今儿作诗呢,且看看他们采莲,也就料理着谁会做,谁不会做,好预备下纸笔的呢。”
于是,桂芳、遗哥、蕙哥、松哥都说:“我们是做的,不知道再还有那几个要做呢?”薛顺哥、贾祥哥、周瑞哥听见,便也都道:“我们也要学做呢。”宝钗道:“你们姑娘们,又是那几个做呢?”薛宛蓉、周照乘二人道:“我们也学着做罢了。”李纨笑道:“一共是九个人,今儿是我的大主考,也没什么难题目,你们各人都做一首即景的七言绝句罢,也不用限韵。”随即教人去取了十副文房四宝过来,铺设停当。
其时荷珠等八人已各上了采莲船,驾娘们将船四下荡开。王夫人等在藕香榭上面都伏在栏杆上看,只见四只采莲船都串入荷花丛里去了。湘云指着道:“这正是‘红蕖向脸两边开,莲叶罗裙一色裁。乱入荷花看不见,闻歌始觉有人来’。可见前人的诗,总说的不错呢!”宝钗道:“不但是好诗,而且是好画。”因向秋芳道:“大奶奶,你画过‘采莲图’没有?”秋芳道:“原有‘莲舟新月’和‘柳岸莲舟’,画是也画过的,只是总不及这真的好看呢!”探春道:“画原不能画的全,总要得其神妙就是了。诗也不能说的全,也是只要得其雅趣就是了。你们做诗的,看着他们,也就好见景生情的。”李纨道:“领略一番,心境开豁,就下笔自然有神了。你们也就动手做去罢。”
于是,桂芳等九人,便都入坐磨墨拂纸,拈起笔来打稿儿,各人凝思注想。岫烟看着,笑道:“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拈笔弄砚的,倒还有些趣儿呢!我们今儿都算同考官了。”湘云笑道:“等他们交了卷,我们先看过了,再荐卷给主考看罢。”说着,桂芳、宛蓉两个先有了,上来交卷。湘云接过来,便与岫烟、探春同看。先看那桂芳的,只见上面写道:
临水人凭亚字栏,藕花香里耐盘桓。最怜清晓君须记,露泻荷珠满翠盘。探春道:“好啊,就现在的景致说来,便是好句子。况又有荷珠的名字,触目生情,懂得这个道理就知道文章的化境了。”因又看宛蓉的,只见上写道:阴阴垂柳可人怜,一望荷花红欲然。蓦地投竿鱼戏处,采莲船作钓鱼船。湘云道:“他这首更好,句法清秀曲雅,都是将门之子,怪不得又敏捷而又清新呢。”说着,松哥、薛顺哥、周照乘三人也来交卷,湘云接过来,先看松哥的,只见上面写道是:
满池莲叶满池花,说甚吴宫斗馆娃。日暮莲舟风景好,柳梢新月一钩斜。探春道:“才刚儿说的‘莲舟新月图’,他这两句用的就很好。“湘云又看薛顺哥的,只见上写道:
垂杨罅里采莲舟,两两双鬟自不愁。底事中流停荡桨,怕他惊起水中鸥。
湘云大家看了,都点点头儿。又看周照乘的,只见他上面写道是:
画桨兰桡水一方,荷花人面斗新妆。折来莲叶浑如盖,好把斜擎障夕阳。
湘云道:“也都很去得呢!”因看那四人尚未脱稿,还不能交卷。
只见水面上四只采莲船,都已回来了,荷珠等八人下了船,采了许多荷花,一起送到藕香榭里来。王夫人教吩咐底下人,搬了大小花瓶十二个过来,将采来的荷花插了,摆在两旁,高低错落,红白参差,满屋清香,丽容幽静。大家都说:“实在有趣。”
正说着,只见那蕙哥、遗哥、祥哥与周瑞哥四人,也都交卷上来。湘云接过来,便先看蕙哥的,见上面写道:
垂柳垂杨映画桥,采莲舟上载多娇。都来日暮莲歌起,袅袅听吹碧玉箫。
湘云看完了道:“也还罢了。”又看遗哥的,见是:
水阁生凉雨过时,绿阴深柳舞参差。一池菡萏花初发,写出豪苏腻柳词。
湘云道:“可见你是平日不用心的缘故,这会子不但交卷已迟,而且诗又平常,不及你桂哥哥多矣。”探春道:“你不要委屈了他,我看这诗也就很去得,将来总有长进的,诗有这个意思也就罢了。孩子们总要作兴鼓舞他,他便有兴头了。你过于一味挑饬他,阻了他的兴头,他便颓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