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戏,又要惹哭。”小月王道:“怎么处呢?搬今戏,不要搬古戏罢。”女子弟道:“这个不难。若搬古戏,还要去搬;若搬今戏,不搬便是。”小月王道:“乱话!今日替陈先生贺喜,大开茶席,岂有不搬戏之理!随你们的意思搬几出,倒有些妙处。”女子弟应声而退。旁边两个女侍儿又换茶来。
当时唐僧坐定,后房一阵锣鼓,一阵画角,一阵呐喊,只听得台上闹吵吵说:“今日做《高唐烟雨梦》一本传奇,先做《孙丞相》五■。好看,好看!”行者俯伏在山凹里听得明白,想一想道:“有个孙丞相,又有个高唐梦,想是一个一个通要做完,才散席动身哩。等我往那边寻口茶吃,再来看我家老和尚便好。”
忽然耳朵背后有些足音,回头看看,只见一个道童,年可十三四,高叫:“小长老,小长老,我来陪你看戏。”行者笑道:“乖乖,晓得老子在此,就来相寻哩!”道童道:“你不要耍我,我家主人勿是好惹的。”行者道:“你的主人叫做什么名字?”道童道:“是好宾客,喜游观,绿竹洞主人。”行者笑道:“妙,妙!茶解户一定要他当了。小官人权替我在此坐一回,一来看戏,二来看他散席不散席。等我走到贵主人处,取些救火资粮。若是他们散了,烦劳小官人即刻进来话一声。”道童笑吟吟道:“这个不难。洞里又无阻隔,你自进去,等我住在这里。”
行者大喜,便看着乌洞洞那个所在乱跳乱走,跳到一光明石洞,当面撞着一个老蜭。老翁道:“长老何来?里边请茶。”行者道:“若是无茶,我也不来。”老翁笑道:“茶也未必,长老自去。”行者道:“若是无茶,我也不去。”两个竟象相知,一头笑,一头走。走过一张石梯,忽见临水洞天,行者道:“到了宅上哩?”老翁道:“还未。这里叫做仿古晚郊园。”行者定睛观看,果然好个去处。只见左边一带郊野,有几块随意石,有十来枝乱芦叶,拥着一间草屋。门前一枝大紫柏,数枝缠烟枫,横横竖竖,织成风雨山林。林边露出一半竹篱,篱边斜种三两种草花,一个中年人拄着绿钱杖,在水滩闲步,忽然坐下,把手捧起清水漱齿不止。漱了半个时辰,立起身来,望东南角上怡然独笑。行者见他这等笑,也望东南看看,并不见高楼翠阁,并不见险壁奇峦,惟有如云如霭、如有如无两点山色而已。行者一心想着茶吃,那得有山水之情,同了老翁,望前竟走。
忽然又到一个洞天,老翁道:“这里也不是舍下,叫做拟古太昆池。”只见四面一百座翠围峰:有仰面如看天者,亦有俯如饮水者;有如奔者,亦有如眠者;有如啸作声者,亦有对面如儒者坐;有如飞者,有如鬼神鼓舞者,亦有如牛、如马、如羊。行者笑道:“石人石马,都已凿完,还不立墓碑,想是没人做铭哩。”老翁道:“小长老不消弄口,你且看水看。”行者果然低着头仔细观看,只见水中又有一百座倒插翠围峰,水面绉纹尽是山林图画。
行者正得意时,忽有一根两根芦苇里,趱出几只渔船,船头上多坐着蓬头垢面老子,不知唱些什么,又不是《渔家乐》,又不是《采莲歌》。他唱道:
是非不到钓鱼处,
荣辱常随骑马人。
客官要问蒙瞳世界何处去,
推去略略扳,
扳来望南摇,
摇又推,
推又扳。
行者听得“蒙瞳世界”四个字,便问老翁道:“蒙瞳世界在那里?”老翁道:“你要寻那一个哩?”行者道:“我有敝亲秦始皇,如今搬在蒙瞳世界,要会他有句说话。”老翁道:“你要去便渡过去,只一带青山多是他后门哩。”行者道:“若是这等大世界,我去没处寻他,不去了。”老翁道:“我也是秦始皇的故人,你若怕去,有话竟说与我,我明日相见便讲。”行者道:“我又有一个敝亲叫做唐天子,要借敝亲秦始皇的‘驱山铎’一用。”老翁道:“哎哟,哎哟!刚刚昨日借去。”行者道:“借与那个?”老翁道:“借与汉高祖了。”行者笑道:“你这样老人还学少年谎哩!汉高祖替秦始皇铁死冤家,为何肯借与他?”老翁道:“小长老,你还不知。那秦、汉当时的意气,如今消释了。”行者道:“既是这等,但见秦始皇替我话话。再过两日,等汉高祖用完,我来借罢。”老翁道:“如此却妙。”
行者话了一阵,一发口干起来,乱嚷:“茶吃,茶吃!”老翁笑道:“小长老是始皇令亲,我老人家是始皇故人,总是一家骨肉,要茶就茶,要饭就饭,请进舍下去。”
两个又走过翠围峰,寻条别径,竟到绿竹洞天。但见青苔遍地,管■危天,当中有四间紫竹屋,慌忙走进里面,原来正梁是湘妃竹,栋柱是泥青竹,两扇板门是风人竹织成竹丝板,摆一只方竹床,帐子也是竹衣纸的。
老翁走到后堂,取出两碗兰花玉茗茶;行者接在手中,吃了几口,方才渴定。老翁便摆过一只油竹几,四把翠皮竹椅,两个对坐了。老翁就问行者的八字。行者笑道:“我替你不过偶相逢,又不结弟兄,又不合婚姻,要我八字怎的?”老翁道:“我算天池数命,无有不准。小长老既是我敝故人秦始皇的令亲,我要替小长老算算命,看后边有些好处,也是吾故人一臂之力。”行者仰了面想想,便答道:“我八字绝妙。”老翁道:“算还不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