算,先晓得好哩!”行者道:“我平日专好求人算命,前年有一青衣算者算我的命,刚刚话得八字,那算者失惊,立起对我唱个大喏,连声‘失敬,失敬’,叫我:‘小官人,你这八字替齐天大圣的八字,一线不差的!’我想将起来,齐天大圣曾在天宫发恼,显个大威灵,如今又成佛快了,我八字若替他一样,那得不好?”老翁便道:“齐天大圣是甲子正月初一日生的。”行者道:“便是我也是甲子正月初一日生的。”老翁笑道:“人言道:‘相好命好,命好相好。’果然说得不差。不要说你的八字,便是模样也是猢狲脸。”行者道:“难道齐天大圣也是个猢狲脸哩?”老翁笑道:“你是个假齐天大圣,是个猢狲脸;若是真齐天大圣,直到一个猢狲精。”行者低头笑笑,便叫:“老翁,快些推命。”
原来孙行者石匣生来,不曾晓得自家八字,唯有上宫玉笈注他生日,流传于深山秘谷之中。当时用个骗法,一哄哄出。老翁那知是行者空中结构,便替他讲起命来,道:“小长老,你不要怪我,我不会当面奉承。”行者陪笑道:“不面奉更好。”老翁便道:“你是太簇立命,林钟为仇,黄钟为恩,姑洗为忌,南吕为难。今月是个羽月,正犯难星,该有横事闲气一干,还有变宫星到命。变宫是个月主。经云:‘逢着变宫奇遇到,佳人才子两相逢。’论起小长老,既然出家,不该说起夫妻之事;论起命来,又该合婚。”行者道:“合过些干婚,当得数么?”老翁道:“总是婚姻,不论干湿。却是你命里又逢着姑洗。角星是个忌星,忽然又有南吕。羽星到命,又是难星。经云:‘忌难并逢名恶海,石人石马也难当。’论起这个来,你又该有添人进口之庆,有亲人离别之悲。”行者便问:“添一个师父,别一个师父,当得数么?”老翁道:“出家人也替得过了。只是今日过去,后边还有奇处。明日便进商角星,却该杀人。”行者暗想:“杀人小事,一发不怕。”老翁又道:“三日后进一变征星。经云:‘变征别号光明宿,困蒙老子也清灵。’却是难中有恩,恩中有难。又有日、月、水、土四大变星临命,又恐小长老要死一场才活哩。”行者笑道:“生死甚没正经!要死便死几年,要活便活几年。”
两个讲得正酣,只见道童急急奔来,叫:“小长老,戏文将散了,高唐梦已醒了,快走,快走!”行者慌别老翁,谢了道童,依着旧路而走。走到山凹里,一心看着楼上,只听得人说《高唐梦》还有一段曲子未完,行者听得,又睁眼看戏。只见台上扮出一道人、五个诸仙模样,听他口中唱道:
度却颛愚这一人,
把人情世故都谈尽。
则要你世上人
梦回时,
心自忖。行者看罢,又见台上人闹说:“《南柯梦》倒不济,只有《孙丞相》做得好。原来孙丞相就是孙悟空,你看他的夫人这等标致,五个儿子这等风华,当初也是个和尚出身,后来好结局,好结局!”
秦始皇一案,到此才是结穴,文章呼吸奇幻至此。
第十四回
唐相公应诏出兵翠绳娘池边碎玉
行者在山凹里听得明白,道:“老孙自石匣生来,是个独独光光、完完全全的身子,几曾有匹配夫人?几曾有五个儿子?决是小月王一心欢喜师父,留他不住,恐怕师父想我,只得冤枉老孙,编成戏本,说我做了高官,做了丈夫,做了老尊,要师父回心转意,断绝西方之想。我也未可造次,再看他光景如何。”
忽见唐僧道:“戏倒不要看了,请翠绳娘来。”登时有个侍儿,又摆着一把飞云玉茶壶,一只潇湘图茶盏。顷刻之间,翠娘到来,果是媚绝千年,香飘十里,一个奇美人!
行者在山凹暗想:“世间说标致,多比观音菩萨。老孙见观音菩萨虽不多,也有十念次了,这等看起来,还要做他徒弟哩!且看师父见他怎么样。”
翠娘方才坐定,只见八戒、沙僧跟在后边。唐僧怒道:“猪悟能昨夜在小畜宫中窥探,惊我爱姬,我已逐你去了,为何还在这里?”八戒道:“古人云:‘大气不隔夜。’陈相公,饶我这一次!”唐僧道:“你若不走,等我写张离书,打发你去。”沙僧道:“陈相公要赶我们去,我们便去。丈夫离妻子,要写离书。师父离徒弟,不消写得离书。”八戒道:“这个不妨,如今做师徒夫妇的多哩。但不知陈相公叫我两人往那里去?”唐僧道:“你往妻子处去,悟净自往流沙。”沙僧道:“我不去流沙河住了,我到花果山做假行者去。”
唐僧道:“悟空做了丞相,如今在那一处?”沙僧道:“如今又不做丞相了,另从一个师父,原到西方。”唐僧道:“既如此,你两个路上决然撞着他,千万极力阻当,叫他千万不要到青青世界来缠扰。”便讨笔砚过来,写起离书:
悟能,吾贼也。贼而留之,吾窝也。吾不窝贼,贼无宅;贼不恋吾,吾自洁。吾贼合而相成,吾贼离而各得。悟能,吾无爱于汝,汝速去!八戒大恸,收了离书。唐僧又写:
写离书者,小月王之爱弟陈玄奘也。沙和尚妖精,容貌沉深,杂识未断,非吾徒也。今日逐也,不及黄泉不见也。离书见证者,小月王也。又一人者,翠绳娘也。沙僧大恸,接得离书。两个一同下楼,竟自去了。
唐僧毫不介意,对小月王笑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