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。”三藏把眼去看道:“徒弟,不消歇担子,进去吧。那林里露出屋脊来了,且香风吹来,必是肯焚修功课的。”行者依言,挑着经担,直入林来,果然是个小庵。三藏见那匾上写着洗心庵,乃说道:“方才那庙匾上是斋心庙,却也好个名色;为何这庵中香火不断,那庵中冷冷清清?”行者道:“师父,不但香火,且是木鱼儿声朗,必是庵里有人诵经。我们歇了担子进去化斋。”三藏依言,师徒进到里面,却是个小小经堂。只见一个老僧手捻着数珠,口念着经卷,一个小沙弥敲着木鱼儿,齐声相应。三藏见了,那老僧:
袈裟偏袒半身肩,朗朗经文口内宣。
手内数珠轮转捏,庄严色相动人天。
老僧见了三藏,忙住了口,走出堂来,恭恭敬敬的说道:“师父,从何处来?”三藏道:“弟子大唐僧众,从灵山取经回来。一路来挑担力倦,偶过宝庵,暂歇片时。闻得木鱼声响,炉香风送,必知是有德行禅师,故此进谒瞻仰。”老僧道:“久闻中华圣僧取经回国,何幸相遇!”乃叫:“沙弥奉茶,快收拾素斋供献。”三藏与行者、沙僧欢欢喜喜坐下,只不见八戒前来。
却说八戒腹中饥饿,见了斋心庙匾上一个“斋”字,歇下经担,大叫化斋。三藏、行者扯他不肯出来,叫了半晌,不见有人答应。话说这斋心庙原是老妖变化了待唐僧师徒的。为何不出来答应,有个缘故:众妖计议,原探八戒与三藏们嗟叹,惟八戒叫饿的紧。众妖知行者神通利害,故此等三藏、行者往前去了,单单只剩下八戒,单骗他一个担子。那玄鹤老却变了一个老道者,走出见了八戒,问道:“你是何处来的古怪像貌长老,在此狂呼大叫?”八戒把化斋的话说出来。老道说:“既是远路过的师父,我斋饭虽有,只是不能供奉多人。若是有令师们多位,却不敢留。”八戒只要顾自己,乃答道:“我师父们有处吃斋去了,只是弟子领惠吧。”老道听了,乃唤徒弟快来。只见庙门里又走出一个道者:
太极冠儿头上簪,四周镶嵌道衣新。
黄丝绦子当腰束,手内频挥白拂尘。道者走出来问道:“师父,唤徒弟何用?”老道说:“这位取经长老饥饿了,可有素斋饭敬他一餐?”道者说:“有便有些馍馍,只是冷了,待徒弟取了柴火烙热了,方才可敬。”老道说:“待烙热,不知长老可等得?”八戒道:“正为师父、师兄担子前行,难以久等;况且腹馁,俗说的好,饥不择食,便冷些也罢。只求多几个儿,足见斋僧得饱。”那道者走入屋内,取得四五十个大小馍馍出来,又没一点茶汤。呆子见了,把手摸,如冰铁一般。他那里顾冷,囫囵一气吞了十数个。便觉凉心坠肚起来,说道:“师父,有热汤儿布施些也好。”道者说:“却不曾取得些火来烧汤。”老道说:“师父若要汤,却是不及;嫌冷,少吃几个吧。”八戒听得少吃几个,笑道:“师父,我方叹少,既承高情,挨了吧。”又囫囵吞了十数个,便腹中疼痛下坠,连说道:“不好了,甚么馍馍?吃下去作怪,作怪!”八戒只说了个作怪,那妖精便作怪起来。里边又走出几个老汉子来,把八戒绳索捆倒在地;走出庙门,把经担解下,去了禅杖,背着担包往西边飞走。八戒两眼看着,身子那里动得,只见妖精背着经包去了。顷刻,那里有个庙堂,却在树林里地下被绳索捆倒,挣锉不开。乃大叫:“师父,师兄!快来救人!”
却说三藏被老僧留住吃斋,久等八戒,不见前来,忧心顿起,向行者说:“徒弟,悟能不依我们言语,歇在那斋心庙前,进内化斋,此时尚不见到来。那里是吃斋挨了工夫,只恐怕生出怪端。况那庙名‘斋心’,不知心果可斋?万一八戒贪斋惹怪,为害不小。你可速去探看。”行者道:“师父,我原看那庙冷冷清清,无香火气味。只怕八戒贪心,惹了邪魔,待徒弟去探看了来。”三藏道:“我不放心,你须同沙僧去探看。”只见老僧听了,与小沙弥呵呵大笑起来。三藏忙问道:“老师父,你呵呵大笑为何?”老僧道:“自作自受,都是你徒弟惹出来的。我闻这地方离了灵山路远,有一种木石禽鸟之怪,专一迷人。高徒莫非被此妖怪迷了?只恐经担有失,如之奈何?”三藏只听了“经担有失”一句,愁眉叹气道:“此却怎好?”老僧道:“圣僧不必焦虑,你可把经担都搬移入庵堂内,坐守在此。待我与沙弥也去探看了来。”三藏道:“多劳,多劳。”
老僧与沙弥出了庵门,上前走来。只见行者与沙僧在那林子里解八戒的绳索,一面解,一面笑说:“好斋,好斋。”八戒道:“猴子,你真个有些欺人。我在此被妖精骗了,不知吃了他甚么东西,腹冷痛坠。你还讥笑?”行者一边笑,一边说道:
老孙呵呵笑,端不笑别个。
一般都是人,挑担与押垛。
只见我们勤,偏生你懒惰。
不是哼与唧,便是歇着坐。
方才叫肩疼,忽见说脚破。
不说肚皮宽,食肠本来大。
一面未吃完,又叫肚里饿。
推开甚庙门,看是那家货?
好友就化斋,惹了空头祸。
身上捆麻绳,肚里又难过。
想是斋撑伤,倒在林中卧。
经担那向方,难道不认错?”八戒听了道:“猴精,你也休相口饶舌,讥笑我八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