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景阳一齐押送北镇抚司。许显纯打问成招,转送刑部。拟这刘太守合依卑幼谋尊长的律。把一个好官,绑到西市街斩了。这一宗没形的案,无辜死了六个人。张体乾骤升了都督同知,谷应祥升了参将。
又有个武进士顾同寅戏弄文墨,做一篇文章,讥讽了魏忠贤。又有个贡生孙文豸,做一首诗,挽了熊廷弼。蓦地里拿去,不由分解,立刻绑到西市斩了。又把尸首寸磔,不知有何罪遭此非刑。
有个吏部苏员外,叫做苏继欧,清介洁烈的人,在家时骂了崔呈秀。有人进京要谄媚崔呈秀,把这个骂言述了一遍。崔呈秀怀恨在心。苏继欧差回,呈秀便与魏忠贤计议,诬赃陷罪,威逼苏员外自缢了。真个做事如鬼魅,杀人似草菅。这时节若是不附他的,人人自危,个个寒心,朝不保暮,时刻难过的。不在话下。
且说苏州颜佩韦这一班尚义的人,因是打了校尉擒拿监候了。三月十八日有本说道:
开读时,纷纷士民号呼,一拥而入,疾声大噪。出事仓卒,职筹以身杆蔽。率道、府、县谕以名法,晓以祸福。奈奔雷掣电之势,几成斩木揭竿之形。原将犯官周顺昌,仍前拘护,俟解外除。一面安辑人心,查缉倡乱。俟别疏闻。
随奉圣旨道:“既本日解散,姑不究。今后如有仍前倡乱,查为首的正法。”这是圣上宽厚洪恩了。只因第二本说道:
十八日之鼓噪,候晨有敲梆号召者,为马杰。临期有传香盟众者,为颜佩韦。同时有纠聚凶徒者,为沈扬。有攘臂先登,迫逐丛殴者,为杨念如、周文元。此皆一时倡乱,悯不畏死,所当速正典刑者也。至如佐哄助焰,则有吴时焕、刘应文。跳舞狂言,则有丁奎、季卯、孙均之闾里骁雄也。如招摇稠众之中,以城外而呼人于城内,则许成也。舣舟胥江之浒,以河东而渡人于河以西,则邹应贞也。以肉价之抑勒,而诟谇大作,至衅起旁观互相佐哄,则屠肆戴镛也。嗔只应之过索而张皇狂叫,致声闻远迩,忽生事端,则驿卒阳芳也。
七月十二日辰时,城门复闭,忽提出颜佩韦五人,枭首号令。
先是初八日,抚院行文苏松、常镇两道,会同府、县商议这事。只诡传道:“钱粮事体,因两道、府、县俱请羁侯,不可用刑。”又延缓了三日,抚院密计行刑,两道目不忍视。寇太府托病不来。这五人时常在西察院前现形,都是没头的。这五人在监时,听得周吏部丧归,都披麻戴白,对西大哭。拜道:“吾们愿得速死,相随周爷到阎罗大王面前诉冤,捉死奸臣。”周公灵枢虽在河下,远近都流泪叹息,大风拔木飞石,三日夜方止。
天启七年十月间,倪文焕家白日看见周吏部冠服坐在堂上,旁边有五个人,都是没头的。倪家合门惊惶磕头拜脆,只是不去。看官们,谁道正人不作祟?古时也有那灌将军。只恨那魏忠贤这奸贼,把忠义之人都杀了。客氏也动了杀机,要立威宫禁。
  不知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十八回 肆毒宫闱
话说客氏见宫中宠幸多了,恐怕分去自家的权柄,又恐怕漏泄了自家横行的这些事。便与魏忠贤商议道:“如今宫中这几个宠幸的,恃了万岁爷的爱,个个骄傲起来,不着我在心上了。她们的势,一日盛一日哩。我们的事一日坏一日哩。及早担个计策,把我们的身子安着得牢固,使她们动摇不得我们,才好哩。”魏忠贤原是个蠢人,亏着这些干儿子帮扶他做事。客氏猝地说出这句话,一时怎答得来。心里暗想,全没些主张,又恐违拗了客氏之意,勉强应道:“这个事不是轻易做的,待咱仔细计较计较,来回复你。”
魏忠贤回到私宅里来,正有许多官侯见送礼。但是亲近的才见,都是南面列坐,魏忠贤独自一个转上北面坐,肃然再无一个敢啧声,直待魏忠贤开口,众官都着地打躬,才敢答应。留茶的时节,魏忠贤只自坐着把手来举一举,众官们一齐站起来,着地一躬,接了茶盅,又是着地一躬,魏忠贤只坐着举手。吃过茶时,但是有大事来见他的,顶先一日托这五虎来先致意了。但是小事来见他的,也是顶先一日托魏忠贤的家人王掌家传达了。众官们的心事,魏忠贤一一先知道了。若是为公的话,魏忠贤便应对一两句儿;若是有干碍的,魏忠贤便看着这人,只举手。众官们,但有问即答,再不敢多口,举动只是打躬。送时只下堂阶,不及门。其余那初来相见,不曾相通的,准几日伺候门上、马上、掌家的、随身的。用到了钱也只好收帖、收礼,还不能个见面哩。只有崔呈秀随早随晚,直进书房内,也不答理众人见。
是晚,魏忠贤留崔呈秀议事,把伏侍的都叫出去,只是两个人在书房里。魏忠贤道:“前日崔二哥见教道,内廷须要奉圣夫人弥缝得好。咱道这个不必虑。如今外廷多谢崔二哥妙计,把这些多嘴多舌来说我们的,讲学讲道要与朝廷做事的,都被我们弄杀了。就是有几个不肯依附我们的,追夺了诰命,削籍回去了。在朝的都缄口结舌,不敢相左,我们帖然无事,随我们做去。但是里边事情,今早奉圣夫人说道如此如此,真个要虑着她。崔二哥是个足智多谋的人,当今的诸葛孔明哩,要相烦你定个妙策。”崔呈秀道:“这内廷的事,外边何由而知,也不敢预谋据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