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不见贤侄,竟这等长成了。今年想是十二岁了,读书一定得尊舅的家传了。”
宋古玉道:“小儿今年正是十二岁。读书也还略有些悟头,但可恨小弟遭难以来,朝夕奔走于童仆之役,竟荒废的不成人了。今日来此者,要借庇姑夫,为他读书之地。”
贺知府听了,惊问道:“尊舅素履端方,遭何横事?”宋古玉遂将前前后后受冤,细细说了一遍。贺知府听了,大怒道:“皮象亦系至亲,怎为此小过,就构此大衅,真禽兽之不如也。既蔺太守有此高义,又为尊舅复了前程,明年秋试,正该潜修,为何有兴遥遥到此?”
宋古玉道:“不瞒姊丈说,小弟坐狱一载,家中所有,皆为典尽。诸社友告贷,自觉难于开口。又因老姊丈前有荐馆见招之约,又虑皮象虽坐在狱中,其心叵测,恐又生恶念。故挈家而来,依傍姊丈。若有馆可图,且救目前,至于秋闱之事,以再生之身,那里还有心及此。”
贺知府听了,大喜道:“尊舅若为图馆而来,却来得凑巧。这汝宁裴给事,乃弟之相知同年,为人公忠正直,弟所敬服。他临死时,曾将孤儿寡妇托于小弟。小弟罢官不归,而留于此者,为裴年兄有托故耳。去年遣仆敦请尊舅,正为裴年兄令郎求明师,为读书之计。不意尊舅辞了,只得托胡教宦请了一个姓常的朋友,坐了这年余。谁知这姓常的竟是虚诞之人,毫无实学。裴公子被他误了许久。幸亏前日贱辰,裴公子央他做寿文来祝,他竟盗窃了王行人一篇寿文来贺。不期这篇寿文,王行人已先来祝贺过。两文并列堂上,他来看见,自觉没趣,方才被我辞去。这姓常的辞便辞去,但裴公子要求明师,可怜这汝宁一府,求来求去,竟不可得。今尊舅来得凑巧,正好暂居绛帐,琢磨裴公子成一伟器,方完小弟托孤之案。”
宋古玉听了,大喜道:“若仗老姊丈大力,得借此栖身,则小弟此来不虚矣。”
二人说明了心事,并约定了馆事,彼此快活。贺知府遂命家人治酒,内外接风。又收拾了西边一带房屋,与他居柱。
到次日,亲自来见裴夫人说道:“向来误请的常莪草,今得逐去,正忧无处选求明师。不期向日所说的妻弟朱古玉,前番遣人请他,近因遭些家难,挈家到此,正好为令郎青史讲究。包管令郎不日即成伟器。”
裴夫人听了大喜,因再三致谢道:“小儿之事,乃劳大人如此费心,何以为报。”就叫儿子写个门生帖子,随着贺知府先去拜见宋老师。贺知府因又说道:“但还有一事,也要与年嫂说知。妻弟有一个乃郎,今年也是十二岁,与令郎同年,也要带到馆中同读。未免多一人供给,要求相容。“
裴夫人道:“宋老师若有令郎同来,使小儿有砥砺,越发好了。供给小事,何足挂齿。”因又叫裴松添了一个帖子,拜宋先生的令郎。
贺知府大喜,遂领了裴松拜见宋古玉父子。拜见后,即备酒相请。请酒后,即备聘金关书,烦贺知府送去,就约定到馆的日期。正是: 丨
良木必赖栽培力,
美玉须加磨琢功。
不是一番春作养,
安能李白与桃红。
贺知府两边摄合,方请了宋古玉同儿子到裴夫人家,教裴松读书。只因这一凑,有分教:
读得雎鸟双飞,桃夭齐放。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十回 才貌美儿女议联姻
词云:
芙蓉粉面,
香奁白雪,
谁不愿成双。
若没金针,
不将线引,
怎绣出鸳鸯。
良媒惜貌怜才想,
恐怕不相当。
这头撮合,
那头攒凑,
费尽热心肠。
——《少年游》
话说宋古玉带着儿子来,坐在裴给事馆中,裴夫人知宋古玉是贺知府的舅子,供给饮食,更加丰洁。宋古玉甚是快活,又因妻女有贺知府照管,更不分心,每日只以教书为事。又见裴公子人物清俊,性情聪慧,资质还在儿子之上。又知他《四书》、《五经》、《史》、《汉》俱已读过。故不复叫他诵读古书,每日只与三人细细讲解经书之义,并教他读些时艺。期定三、六、九学做文章,每日讲解经书。讲解到入微之处,裴松听了,直喜得心花俱开,因赞叹道:“门生一向读书,俱是面墙。今日蒙尊师指点,方知经书中之妙理,有如许精深,令弟子一片顽石,竟生九窍矣。终身受用,皆尊师造就,感何能言。”
宋古玉道:“读书贵乎能悟入,做文妙在有生情,读书若不能悟入,便活虎生龙,皆成土木。做文若有生情,则落花流水尽是文章。指点须要机锋,领受必须宿慧。贤契闻言,即能感悟,大有宿慧,由此潜心理会,则见解自高人一步,做文自出人一头,而取科甲如拾芥矣。”
裴松听了,满心欢喜,因敬宋古玉如神明,每对母亲说道:“孩儿进蒙宋先生启迪,方窥见读书作文的径路,十分有益。若还守着常先生,便蒙观瞎读,不痛不痒,终身误尽矣。”裴夫人见儿子读书有得,甚是欢喜,因又问道:“宋先生的儿子与你同年,他读书做文,比你何如?”
裴松道:“宋玉风与我不同。他因幼儿就随着父亲读书,走的是一条直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