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r>宋古玉忙喝道:“有我在此,不妨事!”遂一拥走到堂上。众家人看见了,俱慌做一团。有一个就进去,暗暗的报信;有一个进去,就悄悄的关了园门。
朱古玉看见众家人你看我,我看你,因说道:“你们不须慌。你相公出门,我已知道了。若知他在哪里,可着人去接,请他回来,说我与众相公在此等他。”家入没法,只得虚应了一声,就走开了。
宋古玉说罢,就要往园中去坐,却见园门是关的,因说道:“园门既是关的,可进内去讨出笔砚来,我要写诗与众相公看。”家人没法,只得进去与皮象说知,取了笔砚与笺纸出来。宋古玉便磨墨挥毫,写出诗是:
赋得黄叶前朝寺
满殿安禅浅复深,
知他何代到而今,
雨碑病吐可怜色,
晴屋枯垂零替阴。
摇落老僧应踏遍,
凋伤残佛共销沉,
莫悲古庙无生趣,
尚有香炉识此心。
宋古玉写完,送与众人看道:“鄙陋之词,不识可谋一醉否?”
众人看了又看,无不称赞道:“枯冷之题,写得有声有色,真镂空妙手。莫说一醉,便日日垆头,也不为过。但此地主人他出,却无坐守之理。”
玉文度道:“何不同到小弟斋头,沽来小饮?”
宋古玉道:“走千家,不如坐一家。此时急急走到吾兄府上,只怕妻弟也回来了。”众人因又坐下,将诗细看。
一个家人在旁听了着急,因悄悄走入,去通知皮象道:“众相公等不得相公回来,到也肯去了。当不得宋姑爷,认了真定要等,却怎生区处?”
此时,皮象正与一个极相厚的朋友,叫做屠才,躲在小房里吃桑子酒,听见说众人不去,便跌脚道:“这事怎了,除非从后门转到前门来,方才圆得此谎。”
屠才道:“何必圆谎,彼此不过是郎舅,便明说在家吃醉睡了,却也无碍。又不属他管辖,难道定要你出去。”
皮象听了,想一想道:“这也说得是。”遂吩咐家人:“你可出去,如此如此回复。”
家人得了主人言语,便不管好歹,竟昂昂然走出来说道:“列位相公,不消等了。我家相公实实不曾出门,因同屠大爷赏菊花,多吃了几杯,竟吃得大醉睡了,叫也叫不醒。小的们没法,只得权说是出门。相公们若要坐等,恐怕误事,只得实说了,请众相公且回。若定要见我家相公,改日罢。”
众人听了,也甚不快,还不发言语。宋古玉早急得暴跳如雷,因大声嚷骂道:“该死的蠢才,你既吃醉睡了,就该早些回我,怎叫这些大胆的奴才哄我,说出门去了。这等看越来,我前番走了几次,都说不在家,尽是谎了。这等可恶!你一个白衣监生,字又不识一个,我来寻你做什么,只不过看岳丈与你姐姐的亲情分上,来抬举你走走,终不成稀罕你家这两杯酒吃。前日你家姐姆就知你这俗物是个吝物,再三叫我不要往来。我还道是她的过言,谁知你这吝狗,果然如此。你这吝狗,不要错看了宋古玉,我宋古玉胸藏贤圣,笔走龙蛇,自是科甲中人物。风云一变,飞黄腾达,特须臾事耳。你莫倚着自家有几个臭钱,道是财主,象你这样财主,颇颇不在我眼里。”
众人先前也有些不喜,今见宋古玉嚷骂的太不象模榉,只得劝解道:“宋兄不要破口,令舅一时醉了,作权词回客,也是常事,何须动气。我们的来意。原不是要见令舅,不过借笔砚写诗。今诗已写了,若要吃酒,我们哪一日不吃酒,哪一处不可吃酒,何必定要在此。快去,快去!不可因此败了我们诗酒之兴。”
宋古玉写诗时,酒已醒了一半。此时着了气,嚷几句,骂几句,酒转泛了上来,还唠唠叨叨不肯出门。当不得众朋友劝的劝,解的解,搀的搀,扶的扶,方才和哄着同出门去了。正是:
凿枘方圆焉得入,
乖张琴瑟岂能和?
小人君子如同事,
妒忌憎嫌祸自多。
宋古玉被众朋友和哄着去了,且按下不题。
却说皮象听见宋古玉坐在厅上,当着众朋友面前,大嚷大骂,将他丑都出尽,直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。屠才见了,忙劝道:“皮大爷,这也不消气得。我看宋古玉虽说话狂妄,却是一个书呆子,没有深心。若看亲情份上容得他过,就容了他也罢。若毕竟恼他恨他,要处他,却也不难。”
皮象听了屠才善言相劝,方回过气来说道:“屠兄,你不知道宋古玉,虽说是个书呆子,没有深心,他却会做文章,又考得起,决然要中。如今还是一个穷秀才,早声色加人,如此放肆;倘后来连科中了,我这条性命只好葬在他手里,不得不虑。屠兄,你方才说,要处他不难。我想打他又打他不得,告他又告他不过。屠兄,你这处他之言,不知是真是假?”
屠才道:“我与你是何等交情,怎好说假话。不是我在衙门中走动,夸口说,莫说宋古玉只是一个穷秀才,他就是中了举人、进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