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一日,见个少年美妇乘筏过渡。才上筏时,坠入河中。行芳恃着自己会水,那避嫌疑!就跳到河里,把女子背上岸来。叫他夫人让到家里,去晒干了衣裳,款待一饭而走。
  行芳向庄氏道:“我设筏,本以济人。今反害人,如何是好?”庄氏道:“善念既开,不可改悔!再图万全之策罢了!”从此,行芳鸡鸣时上山,打柴一担。日出时,就到市上卖了。回来吃过早饭,亲身在河边等候。男人过河,听其自便。若妇女过河,必站在水里,亲手推筏,送至河岸。日逐如此,住有三年。
  又一日,行芳吃饭而出。刚到河边,见有个妇人,领着两个幼童、一个男人,牵着一个牛犊,共登筏上。渡至中流,被风一刮,筏翻落水。慌得行芳急跳下去,先抱上两个幼童来,再背上女的来,后背上男的来,又把牛犊给他牵到岸上。四人彼此相笑,再三致谢而去。
  却说行芳日以济人为事,转盼就是五年。一日,行芳打了担山柴,市上去卖。忽见那个化斋的道人从旁走来,向行芳一揖,问道:“你不是梅花村柳施主么?”行芳答道:“我却不认得师傅了。”道人道:“五年前曾在宅上扰斋一顿,难道忘了吗?”行芳答道:“已过之事,偶尔忘怀。”道人道:“尊驾红光满面,厄气尽脱,阴德所积已不小了。你命中本该无子,据今看来,不惟有子,且生贵子。可贺,可贺!”行芳道:“师傅你闹我了!前几年,犹设妄想。目下拙荆年届五十,如何还能生长?”道人道:“这却不拘,后日你看!”说完,彼此散去。
  行芳卖了柴禾,回到家中,向庄氏道:“才在市上遇见从前那个化斋的道人,他说我阴骘已深,不惟有子,且生贵子。我说你年已五十,如何还能生长?他说这个却不拘。难道世上有五十岁的女人还生长吗?”庄氏道:“相公莫说他是戏言,妾已怀妊三月,未曾向你说知。或者老年生得一男半女,也是有的。”行芳道:“果然这样,殊属可幸!”
  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这庄氏到了临盆近期,行芳仍在河边看筏济人。一日,时当午刻,忽从上流漂来一个玉简,直至桥前不动。长半尺,阔三寸。行芳甚是觉样,从水内捞出一看,上面篆刻着一个“毅”字,背面有小字一行:“得此简者,昌大其门。”行芳把玉简拿到家中,递给庄氏看。庄氏道:“此瑞征也!妾分娩大约只在今晚,你在家罢,不可河上去了!”
  却说行芳在家,候至二更时分,并无动静。一时困倦,不觉睡去。梦见一个青衣女子走到跟前,说道:“吾乃玄天圣母使者,前奉圣母之命,往谒南极,路过此山。被枭鸟所残,亏吾半体,蒙君恩养,得全归。禀知圣母,圣母转奏玉帝。玉帝嘉君阴德,着记录司记君大功一次。犹恐君之济人未必始终如一,故差麻姑仙牛女二星,两次下来试你。俱回奏君之济人,果出诚意,又记你大功二次。今五年限满,特着天禄星下界,光大你的门庭。你看祥光霭霭,香气馥馥,莫不是星君来了吗?”行芳听说,向前一看,见一位大员,车马仆从络绎载道,到了门口。下得轿来,竟入院中,慌得行芳应接不暇。
  那边庄氏叫道:“相公快些起来,去请东邻王大嫂!”行芳听说,连忙起身。把东院王大嫂请到家来。住不多时,庄氏就产下一男。行芳不胜大喜,因瑞此玉节,就起名叫做柳毅。三朝祭拜天地,从空中飘下一张颂子来。行芳拾起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道:
    作善降祥本相因,济人只恐心不真。
    虔修应获麟儿报,窃喜鉴观有鬼神。
  却说柳毅原非凡人所转。过了三朝满月,并无半点坷绊。周岁之后,聪明异常。至八岁入学,闻览经史,涉猎百家。数年后,就成了一个名士。长至一十六岁,蒙举孝廉。
  往日行芳家道贫穷,托人给柳毅谋婚,数年不就。自举孝廉后,人见其渐有生机,争相攀仰。梅花村东有个庄,名为东店。庄上有个寒儒,姓贾,名延龄,字庆长,是个孝廉之子。他有一女,叫做堇娘,与柳毅同庚。亲友题媒,就许配了柳毅。堇娘过门后,善执妇道,把家做活,丈夫、公婆没一个不喜。
  无如福难常享,祸从猝投。行芳自柳毅得了功名,娶了家小,年已觉老,就不上山打柴去了。一日走到河边,见所修石桥数年来渐就倾圮。又于无事之暇,搬石修整。桥才修好,忽得大病。三五日间,竟自故去。柳毅极力操办,把他父亲发送入土。
  剩得母亲庄氏,与他夫妇两个度日维艰。庄氏织两双草鞋,堇娘纺几斤线子,柳毅拿去集上卖了,买些粮食。以此苟且延命,堇娘总无半点怨声。住有半载,堇娘从娘家得病而归。柳毅请医调治,总不见痊。病至月余,渐就垂危。
  弥留之际,忽然死去。住有三个时辰,方才醒来,叫道:“婆婆那里?”庄氏答道:“我在此!”又叫道:“丈夫那里?”柳毅答道:“我也在此!”喘息多时,开口说道:“我方才到了阴司,遇见公公大人,说:“媳妇儿你来得太早,你还该有三日阳寿哩!我且领你到个去处看看!『我跟着公公,走到个王府门前。大门内是仪门,进了仪门,是一座大殿、两座班房。大殿上设着公座,下边两旁排着许多的人役。公公说:“这是你丈夫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