吾儿,你只管放心前去,断勿以我为念!”贾庆长道:“贤婿去后,令堂大人我不时的叫你丈母过来照料。”程惠心闻知,也来向柳毅说道:“贤侄赴馆,束修梢不到时,令堂若缺少柴米,自管往我家去取。”柳毅俱为谢的。到得次早,同秦宅来人上路而去。
  每日晚上,贾庆长着他夫人来与庄氏作伴。程家送过白米一石、柴两千,庄氏甚是衔感。
  却说柳毅来到秦宅,秦乡绅一见,甚觉如意。设席款待,择吉上学。徒弟个个钦服,宾主十分相得。柳毅却能授完功课,到底不懈。
  却说秦乡绅有个幼妾,是从扬州买来的。其人水性过盛,嫌秦乡绅衰老,慕柳毅妙年。他住的卧室,与书房只相隔壁,又有意要与柳毅私通,苦于无便可乘。到了十月初一,秦乡绅同着他儿子往乡中上坟,往来得三四天,这却是个闲空。他做了情诗一首,着丫环送到柳毅斋中来。
  柳毅接过展开一看,其诗云:
    人生佳景有几何?漫漫春日空蹉跎。
    言约百年谁易望?相思半点须消磨。
    坐怀不乱愚殊甚!花下缱绻趣自多。
    精舍虽非幽会处,愿效牛女渡银河。
  柳毅想道:“此人闺范不谨,久则必为所污。作速辞去,方不坏我人品。”当时把诗扯碎,力叱了丫环出去,紧把书房门闭住。
  住了几天,秦乡绅回家。柳毅就写了辞帖,立刻辞馆。秦乡绅不知何故,极力留道:“先生不必作谦!今岁未免有些简亵,明年还要从厚。”柳毅答道:“屡蒙老先生盛情,甚觉讨愧。且家母年高,时刻挂念。路途遥远,往来探望甚不便宜。来岁之命断不敢领。”秦乡绅道:“先生既系念高堂,弟亦不肯久留。但转年就携尊堂大人同来,亦无不可。务要先生如意,还求屈驾以全弟脸。”柳毅道:“老先生既如此留恋,回去再与家母商议。”秦乡绅道:“弟仍有字给令岳,以候先生的回音。”
  次日,设度给柳毅饯行。着小轿一乘、家人两个,送柳毅回家。这卢溪到武陵,约有三百余里。柳毅行了两程,落在店里。心下想着:“送到地头,轿夫、家人尚须有些照应。不如就此叫他们回去罢!”遂吩咐那人道:“这离家只剩得一程,路子又甚好走,不劳你们再送了。这是盘缠一千,明早拿着回去罢!”那人得了盘缠,也等不到次早,就晚上合伙走了。
  却说柳毅念母情切,睡不多时,遂起身出店而去。这正是:
    一往原系平坦路,不料反蹈险坡中。
  柳毅上路,走不数里,路旁有个大林,树木甚是稠密。忽从林内跑出一只异兽来,坐在常道把柳毅截住,两边并无别路可转。你道这兽是何形状?
    非虎非豹似驼形,两目光员赛铜铃。
    前后五足参差列,一角特峙劳峥嵘。
    项间长鬣下垂地,身上肉鞍天生成。
    鹿蹄马尾号神犴,专为孝子救灾星。
  柳毅见了这兽,心中害怕。欲走不能,欲退无路。央告道:“我乃解馆而归,因家中有七十的老母,不知如何盼望,所以走得这么早。一时冲撞,万乞开恩,放我过去罢!”那兽端然不动。又说道:“你要吃我,就任凭你吃罢了。”那兽把头摇摇,走近前来,把柳毅的衣襟咬住,往林内直拉。柳毅道:“你要拉到褡里边去吃我吗?我就跟你里边去。”那兽把柳毅拉到一个林角里,有火一堆,还未灭尽,旁边有个褡子。那兽把柳毅拉到褡子跟前方才撒口。
  柳毅把褡子拾起来,掂了一掂,是四封银子。想道:“此定系大盗所遗,拾去必来追赶。又且不义之财,断不发家。”把褡子抛在地下,那兽使角挑起,仍旧送至柳毅手中。柳毅道:“你定住叫我拿着吗?”那兽把头点点。柳毅拿着褡子,那兽仍旧咬定柳毅的衣襟拉到原山路上去。双膝伏在地下,不住的回头看那肉鞍子。柳毅道:“是叫我骑着你吗?”那兽把头又点了两点。柳毅把行李褡子搁在那兽身上,跨入鞍内坐定。提着项上长鬃,以代辔首。那兽起来,向前走去。走得最快,又甚安稳。
  走到一座山前,忽从山后转出两个人来,手执长棒,向柳毅就打。那兽吼了一声,腾空而起。一阵风响,一顿饭时间已到柳毅家门首。柳毅把行李褡子拿下来,那兽仍乘风而去。
  柳毅把门一敲,里面庄氏问道:“天还未明,你是何人,敢叩吾门?”答道:“孩儿柳毅回来了!母亲起来开门!”庄氏懂的是儿的声音,向贾夫人道:“是你女婿回家了!”起来点上灯,出去开了门。柳毅进来,放下行李,恭拜母亲,并拜了岳母。庄氏问道:“吾儿,你如何来得这么早?”答道:“孩儿幸蒙异兽相送,所以一日之程片刻即到。”遂把路上之事向母亲说了,将银子全交给母亲。庄氏惊喜天地,焚香拜谢了一番。方才天明,贾夫人回家而去。
  贾庆长听说女婿解馆而归,就来看望。问道:“贤婿,来年之局可说就否?”柳毅道:“秦先生留之甚谆,小婿辞之甚力。倘或再有字来,烦吾丈替我辞煞罢!”到底并不明言其故。庆长道:“主意拿自贤婿,相推却是不难。”
  到了次岁,秦乡绅又差人来请柳毅,贾庆长代为辞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