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娶妻去为知县,丢得奴暗地里口喊皇天。
  呀,莫良心的贼呀!
  把孽种遗腹内将要生产,你叫我用何计把命保全?
  呀,断香烟的贼呀!
  你不隶莫留根到还得,就失节也不致把命摧残。
  活生生把奴家拉下岩岸,身有孕就做鬼也不安然。
  呀,砍脑壳的贱呀!
  可惜我好福泽余资万贯,从今后再难享一文半钱。
  呀,抛刀山的贼呀!
  可惜我美花容笔难描染,弄得我到阴间骂名来传;
  可惜我好才学人人称羡,却被你弄得来不值一钱。
  呀,下油锅坐地狱的贼呀!
  可惜我守冰霜一尘不染,数年的苦功劳被你折完。
  到而今只落得悔之已晚,自痛恨自嗟怨薄命红颜。
  看看的东方上红日将现,用红绫来打点好上阳关。
  玉英哭了一夜,又骂丫鬟曰:“都是你卖主求荣,引鬼入宅,把我盖世奇才,无双美丽,弄得一朝殒绝,好不痛煞人也!死而有知,定要索尔狗命!”遂自缢而死。他婆婆闻死十分心痛,后见肚大,问知其故,曰:“这是我过于爱惜,未曾提防之过也。”草草祭葬不题。
  再说刘有仪上任年余,一日在乡宦家吊丧,有客闲谈,说他弟在夔府贸易,闻那里有一绝色佳人守节自缢,满城之人都在嗟叹,可惜一个才貌双全女子。有仪听得,问其姓名,骇得魂不附体,想:“我弃他乃一时之错,谅他不过怒骂而已,岂知竟丢性命!他既死了,怎饶得我过?倘来索命,如何下台?”又想:“惟善可以解冤,正心可以压邪,我不如正心修身,立功办善,他来之时我也有个躲处。”于是雪冤辩屈,息讼爱民,与利除弊,图治虑精,永城百姓无不戴德沾恩,欢呼称颂。
  再说玉英死在阴曹,怨气难消,去对冥王哭诉冤情。冥王曰:“你守节就该立志,之死靡他,为甚随波逐浪,败名丧节?是你自作自受,死不足惜!”玉英曰:“小女守节数年,足不履地,被刘有仪三番两次勾引坏事,并非淫奔可比。况有仪勾引所最伤心痛根者,一有容貌,二有才学,三有功名,把持较难,而拒绝尤更不易。且又有老姆进言,丫鬟受贿,均皆有罪。还望王爷原谅!”冥王命造有仪册子,判官念曰:“刘有仪,十三入学,十六中举,三十殿翰,五十六岁拜相。因奸寡妇,一笔削尽。念他祖父善功浩大,格外留情,知县终身。”冥王曰:“先只玷节,可以留情,今欠命债,应宜抵偿,以为土子贪淫之戒。老姆、丫鬟皆宜报应,以为勾引之戒。”即将牌票付与玉英。玉英到家,见丫鬟正在楼边,现出形来,骇跌而死;寻至店中,老姆正与店主口角,使他缢死。即到河南永城,见县内祥光缭绕,瑞气氤氲,心内惊疑。走至城门,神荼阻曰:“有仪善政,鬼服神钦,凡有冤债,不准入城,要等时衰,方可找寻。”玉英死阻,每夜在城边啼哭。城中百姓闻鬼哭不止,请官驱逐。有仅心内明白,不敢出城,令百姓在城外醮谢不题。
  再说玉英守了三年,不能进城索命。一日,见土地从城内出来,玉英问:“进城何事?”土地曰:“桂院有文,说刘有仪之子少卿今科该中,令城隍查有仪功过,为你这贱妇的事又削除了。”玉英听得,心想:“我在此三年,仇不能报,生不能投,如何了结?不若去索他儿子的命,父欠子还,理之常也!”遂来至成都,正逢入闱,玉英进去找寻。
  且说刘少卿聪明类父,品学俱优,十六岁入泮,即赴乡试,心想联科及第。入闱之夜,忽然一股冷风把烛吹息,见个黑影一晃。少卿大惊,转身只见黑影立于面前,即拱手问曰:
  时才烛花结红蕊,一股阴风吹息烛。
  鬼呀!
  可怜十年寒窗苦,只望功名播皇都。
  你来号房因何故,莫非到此寻丈夫?
  “呸!呸!呸!要来索你的命!”
  听一言来魂不住,转身跌了一坐徒。
  起来看见一冤妇,手拿绳索泪如珠。
  你这冤鬼莫错误,我是刘生苦读书。
  平生未把良心负,勿得号房乱动粗。
  且将冤情说清楚,要我性命也心服。
  少卿说毕,见鬼妇向他扑来,骇得一跤跌在号板,顺手拿着讲书拿来挡住,说道:“你你你!是甚甚甚么冤魂?就要索命,也当把情由来历说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,死也心甘。若是你这样儿把我扯去,二世还要报仇,索你的命!”那鬼妇便不动身,开言说道:
  来开言不由我珠泪滚滚,且将我冤屈事细说分明。
  家居在夔州府正街住定,我的名就叫做张氏玉英。
  奴的夫王定邦已把学进,丙午科入闱场一命归阴。
  丢下奴守节操冰霜凛凛,刘有仪进京遇见奴思淫。
  在店中用琴音前来勾引,抚一夜又一夜要动奴心。
  奴气急用瑶琴回他一韵,也使他知奴的节烈坚贞。
  他听琴竟使人来把亲定,奴拒绝他大胆亲自上门。
  奴虽是残花柳碧玉无损,做夫妻曾结下海誓山盟。
  临行时约榜后自有音信,或登科或下第都要来迎。
  那知他一去了渺无形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