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直活到一百五十岁,此时花朝八十三岁,寿姑八十八岁;见孙七代,顶戴满堂。做台大酒,将要上席,忽然天下大雨,门外来一官轿躲雨,知客见他品貌非凡,请到客堂,延之上坐。那人也不推却,问他姓名,他又不说。后见困额有百五寿算,七代元孙,便问主人姓名,知客将前事一一告知。席罢登堂拜寿,拜毕,索纸笔写一单条,上写着:
  花甲二周半,眼观七代孙。
  遇雨来阻隔,文星拜寿星。
  后写:“李调元拜题”。方知是雨村先生,再三款留。调元见牌坊赞词,问知寿姑事迹,十分仰慕,升堂请见。花朝、寿姑出堂见礼,调元拜毕而去。
  次日,青云忽感不快,忙把衣冠穿戴,无病而逝。寿姑、花朝亦相继而卒。至今子孙茂盛,功名尚多。
  所以人生在世,总要为善守节,贵乎孝亲,处事莫畏难苦,缺陷当思补救,自然谋事有成。若寿姑者,人当以为法焉可也。

  卖泥丸
  孝亲贵于端品,持家总要安贫。皇天不昧苦心人,泥丸亦能治病。
  杭州菩提寺乃名胜之地,常有仙人游览。离寺五里,有一王成,家贫,佣工度日。母赵氏居孀,弟二娃年幼。王成性极孝友,其母幼时劳碌过甚,兼之夫死忧气,得个半身不遂之病,凡饮食行动要人搀扶。王成服侍不怠,问安送睡,煎汤熬药,端茶递水,事事尽道;又领些善书,讲些报应,与母分忧解闷。凡佣工赶场,必要出告返面,勿使母亲悬望。三两天要割些肉与母吃,每天母亲吃饭,自吃菜根。待弟极其友爱,时常教以良言,并未打骂一下。二娃亦听教育,敬兄顺母,再不懒惰。帮人又殷勤老实,所以人人喜欢,个个皆请。
  一日,到冯老爷家耘草,这冯老爷庄稼做得宽,请五六个长年。有一王老幺,为人奸诈,脾气乖张,你看他:背主懒惰当主勤,一天歇肩把气匀。不是坡上睡觉了,就在吃烟看妇人。手足不好,爱偷东西走邪路;嘴巴不好,爱谈闺阃说空话。一日无事,就讲那家女子好看,那个妇人偷汉,某人烧火,某人有奸;唱歌尽是淫词,出口便是野话。几个伙伴你唱我和,把一湾都吼沉了。王成见太不像事,即劝道:“王幺哥呀,谈闺道阃,歌唱淫词,是伤风败俗,其罪极大。你我今生贫贱帮人,皆因前生有罪,若不做些好事,连人皮都要脱。你若不信,听我道来:
  劝贤弟切不可糊言乱道,如今的天爷矮报应彰昭。
  有几个谈闺阃能把钱找?有几个淫妇女能有下稍?
  当富的玉楼中把籍削了,当贵的金榜上难把名标。
  一则来伤天理终身潦倒,二则来败风化恼怒神曹,
  三则来欠命债冤鬼寻找,四则来结仇恨项上吃刀。
  祸与福从口出关系非小,凡灾难与凶危尽从口招。
  有席佳止谈闺曾添寿老,祝期生逞利口舌上生疱。
  李无竞积口德遇仙得道,有齐岩诬叔卿雷打火烧。
  这就是古今来口孽果报,望贤弟细体贴不可荒抛。
  将好的来效法孬的戒了,莫谈闺莫道阃莫唱歌谣。
  多积些口中德上天知道,保佑你今年子翻个大稍。
  东也成西也就犹如柁窖,子而孙享富贵万福来朝。”
  王老幺听得此言大不耐烦,说道:“你这人精精伶口,说话才是书呆子!我们下力的人,不摆龙门阵,不扯白谈经,站倒打瞌睡,活路做不清。又道是:不讲不笑,阎王不要。若是说话都有罪过,那吃人害人偷人抢人,又拿甚么去罪他?我们不过大家说来解闷烦,并未作科去犯奸,谈闺道阃都有罪,阎王那有许多链子拴?”众人也有说王成讲得好的,也有说王成迂酸的,纷纷不一,这也不表。
  且说菩提寺中来一癫僧,已有数月,每天吃了又睡,睡了又吃,或终日游行,全不饮食。众僧见他衣服褴褛,都厌恶他,不与交言。一日,王成手提粪篼捡粪,来至寺外,见癫僧盘坐在上大笑,笑得连气都难回。王成上前,问道:“老禅师,你在笑啥?”癫僧曰:“我在笑你咧!”王成曰:“你笑我怎的?”癫僧曰:
  我笑你有些癫,侍奉母亲太费钱。
  人生倘若必翻片,须将孝字丢一边。
  王成曰:“禅师说到那里去了,又道是:
  亲恩深似海,人子罪如山。
  头发数得尽,亲恩报不完。
  若不孝顺父母,就翻片兴家也发不长久。”癫僧曰:
  我笑你有些怪,太把兄弟来友爱。
  你今还在受饥寒,何必把他来携带?
  王成曰:“禅师说错了,又道是:
  兄弟如手足,十指连心肝。
  银钱只顾己,何以对祖先?
  不顾兄弟即为不孝,就是挣得钱来,问心却有愧的。”癫僧曰:
  我笑你有些蠢,佣工忠实又发狠。
  一日才得五十文,何须太把骨头损!
  王成曰:“禅师说差了,又道是:
  为人不忠良,死终为下鬼。
  一文要命消,多得必受累。
  受些辛苦挣来的钱,虽然少些也是坚牢的。”癫僧曰:
  我笑你有些迂,待人以信言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