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我二人同窗同志又同科,古来虽有也不多;况又儿女同年月,二人有缘结丝罗。仁兄倘若不嫌弃,打个亲家又如何?”(萧)曰:“兄家富厚,小弟贫寒,豚儿犬子,何敢高攀?”何曰:“仁兄不必过谦,你我俱系举人,何论贫富?只要仁兄不弃就是。”时有老孝廉孟祥麟,年已八十,品德兼优,听得此言便曰:“此乃天成佳偶,老夫与尔为媒。”何体尧把庚开好,请孟举人同到中堂,叫妻把女儿带出,交庚行礼,男拜岳丈,女拜公姑。
  过后体尧做酒,就请亲家上门,把酒过了,同路进京,寓涌泉檐。其店先寓一举人贺野泉,系南京常州人,性情豪侠,虽是文举,亦精武艺,与二人相得甚欢,结为弟兄。及进会场,体尧文章得意,发榜高中,萧、贺二人俱落孙山,遂收拾回去。何送出郊外,出书一封,托萧带回,三人洒泪而别。行至中途,与贺分手。萧归,将书送交何妻向氏,凡何家一切事务,锦川代他管理,颇尽忠心。后有京报到家,报何已中两榜进士,分发陕西华阴县正堂。次年何领文凭回家,带起妻女上任,锦川送至任所方回。后又下了两个会场,仍然落第。幸逢挑选,得授山西平阳县府教谕,上任数年,教得有几个门生,在衙顺便教子。
  这嘉言生成聪明,过目成诵,十岁诗文清顺,十四(岁)入泮。是年锦川偶病,半载而亡。这锦川为官清正,没后并无余赀,灵柩难归故里。体尧得讣,亲身来吊,见此情景,凄然泪下,乃赠银二百,令婿盘丧。复见嘉言文字清高,叫他到任读书。嘉言曰:“蒙岳父雅爱,理当从命,但家贫亲老,为人子者岂可远离?伏乞鉴谅。”何嘉其孝,又赠银一百。嘉言盘丧归家,祭葬已毕,闭户读书,不理家政。谁知银钱有限,坐吃山空,不上几年,一贫如洗。
  此时何体尧已升布政,膝下无嗣,辞官回家,亲邻俱来叩贺,朝夕饮。嘉言与孟祥麟之子亦去拜问,内堂拜见。何夫妇见婿衣服褴褛,心中不悦,出就客厅。忽府县来拜,问:“少年何人?”体尧甚觉羞惭,答以故人之子。去后,夫人吵闹,说夫害了女儿,这样穷鬼怎与他结亲?体尧曰:“我亦失悔,慢慢想方把庚取回,另放高门。”其女朝霞幼读诗书,颇知节义,听得悔亲之言,总想上前谏劝,又奈是女儿家,不好开口。过后体尧夫妇又议悔亲之事,欲拿银二百,使孟祥麟之子把庚取转。朝霞只得上堂,对二老禀道:
  爹妈恕罪容告禀,细听你儿把话明。
  已与萧家结秦普,于今缘何要退婚?
  “萧家贫穷,我儿嫁去怎过得日子?不如拿银与他,取庚另放。”
  呀,爹妈呀!
  夫妻本是前生定,先有月老系赤绳。
  从一而终人尊敬,重婚再嫁落骂名。
  贫穷苦楚无怨恨,才算巾帼女儿身。
  孩儿既受萧家聘,生死都是萧家人。
  孤鸿犹且不改性,爹妈呀!何须替儿枉费心。
  “你这妹崽,说话不知高低!又未过门,怎说重婚再嫁咧?”
  呀,爹妈呀!
  一言既出终身定,关乎人伦岂可轻?
  况是童婚名分正,州城远近谁不闻?
  古来烈女夫废命,犹要望门去守贞。
  爹爹为官管万姓,教人敦本重人伦。
  自家有女反失信,恐怕旁人指背心。
  “你这丫头,全不识好(歹)!我不过怕你受穷,是怜惜你,未必就做错了吗?”
  呀,爹爹呀,妈呀!
  女儿本是菜子命,肥瘦厚薄一般生。
  无福王孙成下品,有命茅屋变朱门。
  穷通荣辱由天定,万般由命不由人。
  “你这妹崽,既读诗书,当知在家从父,婚姻由父主持,如此执傲,你的孝在那里?”
  呀,爹妈呀!
  自古孝子从治命,从乱使亲落骂名。
  萧家目今虽贫困,也是簪缨后代根。
  他父与爹有情分,同窗同榜又同盟。
  如今教儿另改姓,他父泉下岂闭睛!
  “他与父虽是好友,如今已死,也说不得了。你看嘉言穷得那个样儿,为父官居二品,岂与穷鬼结亲吗?”
  爹爹呀!
  萧郎读书苦发愤,岂是终居下贱人?
  未变蚊龙遭困钝,一得雷雨便飞腾。
  “你这丫头,为父左讲左答,右讲右答,好,为父就不管你,日后回家不要拨拨借借的!”
  呀,爹爹呀!
  嫁鸡儿当随鸡奔,嫁犬儿愿与犬行。
  你儿听天来安命,有无顾盼随二亲。
  总望爹妈存怜悯,看在儿面莫取庚。
  皇天自然相庇荫,早生兄弟换门庭。
  体尧听此言语,心中大怒,想骂得来,理上又难过去,遂说道:“悔便不悔,为父做官之人,礼仪要备,他有百金为聘,随你嫁去;若无百金,休想完娶!”从此口虽不言,心里总想瞒着女儿把亲悔了。
  一日,朝霞带丫鬟小红在花园观花。那花园门外便是大路,嘉言从此路过,小红认得,便指与小姐看。小姐见他身虽褴褛,体貌魁伟,人材俊秀,看得目不转睛。嘉言见园内女子唇红面白,杏脸桃腮,疑是小姐,看着亦不转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