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好呢 ?”想到此,觉心中一酸,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。要想寻伯荪去谈谈,便走出会馆。长班道 :“荀老爷,天已不早,不必出去了 。”北山不应,三脚两步,赶到际会堂来。那时伯荪已睡,忽听蔡升进来禀道 :“荀老爷来这里看老爷 。”伯荪因风尘辛苦 ,朦胧欲睡,便说道:“请荀老爷回去,明日来吧 。”蔡升去说了,不多时,又进来说道:“荀老爷不肯去,定要见着老爷。”
  伯荪知他疯性发了,忙穿衣拖鞋起来,走到院中,见北山正在门口探头探脑。伯荪笑问道 :“你这时候还来做什么?且到客堂上去坐 。”二人到客堂上坐下,北山将羊都老爷荐馆第的话,说了一遍。伯荪道 :“这也很好,你尽可去,再不要胡思乱想了 。”北山不语,停一回叹道 :“吾这回来,懊悔不及了。”伯荪道:“有什么懊悔呢?你的心,我很知道。吾当初的念头,想请你教教两个小儿 ,你不嫌菲薄,倒可以日日聚面。
  继而一想,吾在京一年,用度也不省,你知道吾家里并不是什么有钱的,只好刻苦些过日子。两个小儿自己教了,一年也可以省一二百两银子。况你在吾处,吾又没有势力提拔你,也不是个了局。你还是去就宗室,常日子巴结些,以后好想法。就 是吾与你一城之隔,也时时可以相见的 。”北山不做声。伯荪又道:“吾今日已去看了两处房子,一所就在后面,房钱太贵,且没有马号。一所在官菜园上街,有二三十间房子,房价也不多,吾就定下了 。这数日就要搬去 。你今年且搬来伴我住过年,好么?”北山大喜,连声应了。伯荪催他回去。
  到了第五日,伯荪移居官菜园,收拾一间书房,留北山住下。二人逐日盘桓,倒也快活。北山便将满腔心事,放下了一半。岁月如箭,不觉已近残年。那时年映已来拜过北山,送了聘帖。北山也去回拜了。到了除夜,乐家内堂结了灯彩。伯荪请老太太率领夫人子女,在神前上供。正在热闹,北山一人在书房,触动心事,无限凄凉。少顷,伯荪出来,吩咐开饭,二人酌酒闲谈,北山言语模糊,大非往日。伯荪觉着,想替他排解几句,只是无语可说。一会吃过饭,伯荪进去,取了几幅朱砂笺,唤仆人磨就墨,请北山写了三幅春联。
  一幅大门上的是:农部官闲求稼穑;江亭地近接蒹葭。
  一幅宅门上的是:且将清酒酬佳节;莫遣风尘化素衣。
  一幅马号上的是:未卜此生老骥枥;可知何事因盐车。
  北山在乐家过了年,新年内拜年团拜,忙了半个月,便近年映家开馆的日期了。北山搬行李进城,即辞伯荪,心中依依不舍,含着眼泪。伯荪忙劝慰道 :“吾趁上衙门的便,时时去看你。你歇了半月十日,也好出来同吾谈谈心。吾这牀铺不拆去,留着等你呢!北山勉强答应,便进城去了。这一去,有分教:客病缠绵,闻得颠翻风浪;秋光黯澹,顿看倒转乾坤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 



第八回 同丰堂饮酒高谈 菜市口伏尸痛哭


  话说荀北山在乐家过了新年,即搬到年映府中。年映领两个儿子出来,一个叫犬子,一个叫狼孙,拜过先生,择吉请酒开学,两个学生已是成篇的了。白日不过逐日讲讲文理,逢三六九期上,出两个题目罢了,也没甚事,时时出来访伯荪。到了二月,庄仲玉也进京来了,住西砖胡衕。北山大乐,三人逢暇,无非听戏上馆子,有时也到些清静的地方,如陶然亭、崇效寺、龙爪槐、法源寺,都是著名的 。鞭丝帽影,往来征逐,这是做京官的习气,不必细表。
  这时候康有为聚集同志开保国会,康有为的高徒新会梁启超,联名请废八股,京中哗然,大为震动。北山虽也闻见,只是同他们素不认识,不去附和。乐伯荪丁毋忧送柩回去了,独是庄仲玉东奔西走,跟着康、梁讲变法事。到四月十三日,北山在同丰堂赴宴,同席是蒋司业正纯,沈部郎筱华,韩太史甲,杨太史子鸾,主人是莫检讨窦人。饮至中席,沈筱华在靴腰里挖出一张纸来道 :“这就是今日的上渝,兄弟看了半截,要紧出门,就放在靴腰里,这条足定国是的渝旨,很要紧的,给诸公瞧瞧 。”蒋司业听了,慌忙站起,举起大袖,望沈部郎手内作了几个揖,双手捧将过来,高声读道: 数年以来,中外臣工,讲求时务,多主变法自强。迩者诏书数下,如开特科。汰冗兵,改武科制度,立大小学堂,皆经再三审定,筹之至熟,甫议施行。惟是风气尚未大开,论说莫衷一是,或托于老成忧国,以为旧章必应墨守,新法必当摈除,众喙哓哓,空言无补。试问今日时局如此,国势如此 ,若仍以不练之兵 ,有限之饷,士无实学,工无良师,强弱相形,贫富悬绝,岂真能制挺以挞坚甲利兵乎?朕惟国是不定,则号令不行,极其流弊,必至门户纷争,互相水火 ,徒蹈宋、明积习 ,于时政毫无补益;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,五帝三王不相沿袭,譬之冬裘夏葛,势不两存。用特明白宣示,嗣后中外大小臣工,自王公以及士庶,各宜努力向上,发奋为雄,以圣贤义理之学,植其根本;又须博彩西学之切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