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在楼梯上先叫道:“妈妈,你近来可好?许久不见了。”上面应道:“是谁?”紫旒登尽楼梯,掀开门帘进去道:“是我。”那老妇人道:“哎哟,原来是伊老爷!久不见了,你可好?我家妮儿(京师闺女之称)惦记着你呢!可巧他今儿跑马车去了。伊老爷你这边躺一躺,他就来的。”一面说,一面在烟榻上坐起来,手里还拿着一杆烟枪,嘴里又喊道:“喜子,泡茶来。”
  楼下答应了一声。老妇人又对紫旒道:“我家妮儿不在家,那些丫头们就都躲懒了,欺负我年纪大。”说话时,丫头喜子捧了一碗茶上来,放在烟盘里,笑道:“伊老爷,今儿是甚么风把伊老爷吹来了?还是前回送衣服帐檐来过一次,以后就没见过金脸了。”紫旒笑道:“你说我罢了,好胆大的丫头,甚么金阿银啊,犯了你小姐的讳。”喜子道:“我说的金字,不过是姓,不像你送的帐檐,全幅用了绣金的,绣出来的又是甚么月亮咧,梅花咧,那才犯讳呢!气得咱们小姐一回也没有用过。”那老妇人道:“伊老爷,你不要听她,是用得着的戏上回回用的,妮儿还感激你得很呢。”紫旒笑道:“妈当我是小孩子,我听她呢!当天送了来,我就去点了一出《卖胭脂》,看着用的。以后我也看着用了好几回。”老妇人道:“你有听戏的工夫,就不来家走一趟,累得妮儿天天惦记着你。”
  说话时,只听得楼梯上一阵高底声响,走了上来。喜子连忙打起门帘,只见一个打扮得花团锦簇般的女子走了进来,说道:“妈,吓煞我也,好好的坐马车,那匹马忽然疯起来了,就和溜缰的一般,也不问是路不是路的乱跑,把拉缰的马夫也掀了下来。幸得碰了两个红头巡捕,才把马拉住了。我另外雇了东洋车回来的。”紫旒听说,便走上前把右手搭在那女子背后,左手在他胸前拍了两下,叫道:“月梅!月梅。”月梅一摔手摔脱了,瞅了紫旒一眼道:“叫我做甚么?”旒紫道:“怕你吓掉了魂,我在这里替你叫魂呢!”月梅道:“呸!你为甚么咒我?”紫旒一笑,往后向烟榻上一躺,故意把怀里那包官照掉了出来,又故意连忙收起来,往怀里乱揣。月梅问道:“是甚么?”紫旒道:“没甚么。”月梅发怒道:“到底是甚么?又是送谁的鬼鬼祟祟的东西?”紫旒道:“是一样正经东西。”月梅道:“拿来我看。”紫旒在怀中取出,月梅一手夺过,抖开一看,便往地下一摔道:“我说是甚么大不了的东西,原来是一张大当票。”
  说的紫旒嗤的一声笑了。喜子俯身拾起来,紫旒接过,自行摺好。老妇人道:“伊老爷,这是一张甚么东西?”紫旒道:“是一张官照。”老妇人道:“要它做甚么?”紫旒道:“凡我们做官的人,都是靠了这一张照做凭据,倘使没有这张照,你也说是官,我也说是官,有甚么凭据呢?”月梅道:“这是那个给你的?”紫旒笑道:“这是化了一千多银子去捐,户部里给出来的。”月梅道:“哦,我晓得了,所以你把它带在身边,叫人家好知道你是个官。然而你揣在怀里,人家还是看不见,不如拿来我代你糊在背上。来,喜子去拿浆糊来。”喜子果然笑嘻嘻的去了。紫旒道:“此刻喜子走了,屋里只有我们娘儿三个,我不怕直说,我这东西是要拿出来押钱的。”月梅道:“怎样押法呢?”紫旒道:“我今天等着二百元用,一时没有凑处,要向人家暂借,人家若是肯借时,我便把这张照留在他处,做个取信的凭据。”月梅道:“人家要你这个做甚么?”
  紫旒道:“人家要了,本来没用,不过我没了这东西,就不能出身做官。把这东西押在他处,是不怕我不来取赎的意思。”
  月梅道:“那么说,我押给你。”紫旒涎着脸道:“你如果肯押,我出三分利钱。”月梅道:“你再拿那劳什子给我看。”
  紫旒果然又取出来抖开,又指给他看所填的字:“这‘伊金庸’,便是我的名字;这‘三十五岁’,便是我捐官那年的岁数;这‘身中、面白、无须’,便是说我的相貌;这一颗紫花色的,便是户部的樱”月梅折了起来,便道:“妈!你去拿二百元来。”老妇人道:“当真的么?”月梅道:“自然是真的。”老妇人便果然转到耳房去了,这边剩了二人在那里鬼混。
  过了一大会,老妇人拿了一叠钞票过来,交给月梅,月梅接过来道:“几时还?”紫旒道:“多则两个月,少则一个月,就可以还的。”月梅便把一叠钞票交给紫旒,紫旒接过来一点,只见汇丰的、麦加利的、十元的、五元的、一元的,乱七八糟,参差不一,点了点数,恰好是二百元,便拿来揣在怀里。月梅也把官照藏起。
  又鬼混了一会,紫旒便急急忙忙的别去。不知紫旒要到那里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三回
  移花接木三条计动魄惊魂一纸书
  却说紫旒拿了月梅的二百元钞票,出了梅春里,恰好巷口有一辆东洋车停在那里,紫旒跨上去坐了,用手一指,那车夫便顺着所指之处,发脚飞跑,转了两个弯,到了大马路凤祥银楼。紫旒喝叫停住,跳下车子,给过车钱,走到凤祥里面,在身边掏出一张票子,交给柜上说道:“这两样东西做好了么?
  “柜上人接来一看道:“好了。”随即取来一枝银水烟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