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上。一面杀猪宰羊,庆贺得胜;一面祭旗报赛,分赏将士。

  接连又忙了数日,不见一个洋兵窥探,以为这些洋兵真的被他们打败的了。且说这日犒赏已毕,又请出幕中高手,替他做了一个报捷奏折,到太原行在去报捷。奏折上说得洋兵如何四面猛攻,奴才如何百计防御;洋兵如何败逃,奴才如何追杀。说得一个天花乱坠,好不威武,好不体面!那个炮队里营官、侦探的哨官,亦替他说了许多好话,随折保奏两人一个副将衔,一个遇缺即补的游击。

  看官记着,这回就是刘提督上邀两宫知遇的张本,后来还想放提督做实缺呢。都是后话不提。

  且说这次德国兵丁受了意外之祸,更加忿怒,节外生枝,在北方横七竖八,吵得个直隶、山西、山东一带人民鸡犬不宁。后来幸亏得一位被刚毅参革发充的道员,会说德国话,劝了他几次。那德国兵官见他话说得有理,只好让他占些便宜,退兵而去。

  说起这位道员,并不是别人,就是在南边大大有名的,一个出洋学生,姓沈名敦和,别号仲礼。记得那年刚毅到江南地方搜括民财的时候,说他私卖吴淞口炮台,罪大恶极,奏请革职拿问。后来议罪遣戍张家口之外。沈道台自从到了戍所之后,抑郁牢骚。想到中国国家政治,不由得悲愤填胸,也就沾染了些酸丁习气,终日咬文嚼字,吟咏起来,排遣这无聊愁闷。自此以后,那沈道员遂时时作诗,作诗之外,又学作文。埋头发愤,大有进步。不上一年,所作的文章诗词,裒然成集。

  一日,沈道员正在作诗,也无人通知他近日朝事竟是天翻地覆,只听见外边人声鼎沸,德国军乐之声,洋洋盈耳。他忽起了一片感慨之情,恍惚如在上海练自强军一般。遂不问情由,三脚两步跨出门外,探听消息。出外一看,不由心中惊骇:“怎么这里也有德国陆军!” 想了一会儿,想不出道理。只见乱民逃勇,如海水一般,纷纷逃出张家口口外。

  沈道台以为中国已经灭亡,德军进至内地略地。一看就看呆了。就有人劝他快跟着一班逃难的逃走。但是他平时尚有八九分见识,不肯随声附和。反而立定脚跟,等到德国兵官骑马的走到面前之时,打着德国言语,高声朗问。那德国兵官自从破了北京,走过直隶全境,从未听见一个中国人会说德国话。听了这里有一位会说德国话的,便另眼看待。立时下马,握手为礼,笑问缘由。

  沈道台通过姓名,又将他自己得罪缘故,约略说了一番。那德国兵官一听是沈道台从前曾到过德国的,又听说是被拳匪头目刚毅所害,反加敬重,要请他到行营里面细细叙谈。德国兵官又将攻破北京,两宫西走的话,告诉沈道台。沈道台称谢他相告之意,辞别而回。再回到寓处一看,已是人影全无,都从后面逃走得一个净光。沈道台思量打点川费,暂时逃往别处避祸。

  计较已定,将要出门,忽见刚才说话的那个兵官,也跟踪而至,开口便邀沈道台到张家口关上作个通事。沈道台身不由己,只好随同出门。不料走上关口,那些逃兵乱民,以及守关将士,更不见一个影子,但见德国国旗,飘飏空际。沈道台一见,便知此关已为德兵所占,不由得心中动了爱国之念,滴下几点泪来。此时身子又为众兵所拥,更不能如前之自由,不知此去,是凶是吉。只好仗着胆子,抵配一死。顿时放开脚步,比那些练过的兵将,反强壮了好些,走得更快。德国兵官遂邀他进了行营,带他去见德国统帅。统帅一见,欢喜非常,亲自出门迎接。入厅握手,相与为礼,述了些向慕的意思,又慰问他得罪之故。又告诉他两宫现住西安,和议已经开议,并无敌兵侵犯,要他宽心。沈道台此时方知两宫已往陕西之信,谢了又谢,立时起身相辞。

  这位德国统帅不待说完,即要央求他去采买军粮。沈道台立意不肯,说道:“我是一个罪人,遣戍在此。我要是替你们强买民间米粮,送进营来,愈显得我是一个汉奸,他日更有不保首领之祸。务请另派别人。” 德国统帅不由分说,强来相求,说是:“你替我代了这个劳,将来你有事,我也可以依你的。”

  沈道台一想,也是不错,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就对德国统帅说道:“此地民贫地瘠,平时贸易绝少。除非我到地方官那里去设法。但是贵国兵初到此间,未免令民间惊惶失措。不如请你发号施令,暂且移兵下关,择地安营,我好找地方官去说话。并且将贵国兵将的好意告知,只要地方随时供应,并不丝毫骚扰地面。我劝地方官按日馈送军粮,也不要贵国丝毫破费。贵统帅意下如何?”

  德国统帅一听大喜,连连点头说道:“不错,不错!我自从到中国来,从未听见这么样一个能说话的人。你能办得事,说得话,反把你降罚在这里,怪不得你们中国要乱了!你赶快出去对他们地方官说,快把东西办了来才好。” 沈道台又领着统帅走到檐外,用手指着关下一块平阳地面,说道:“这是这里都统练兵的校场。要是贵国统帅兵将驻扎此地,房屋既是现成,转运又极灵便。” 德国统帅身上摸出一个千里镜,四下一看,果然是一块好地,比关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