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心中大怒,又厉声说道:“这是个什么样子!狐媚惑上,罪亦当死。一并与袁昶拿交刑部议罪!” 大家议论纷纷。徐老头儿又厉声奏道:“这两个罪人,情真罪实,还要什么部议。只叫臣的儿子刑部侍郎徐承煜拿去斩了便罢。”刚毅也出班奏道:“迟便有人讲情,不如趁早杀了的好!”端王出班奏道:“方今用兵时节,不杀大臣不足立威。杀了便足镇压这些心中不服的人了。” 徐承煜看见端王如此说法,就算领旨。自己派为监斩大臣,忙即起身,赶到刑部传齐刽子手,把许大人、袁大人押到菜市口。

  许大人对徐承煜说:“我是身受殊恩的大臣,今日国事败坏,不能补救,死了便卸了我的责任,倒也干净。只是我身边尚有一个大学堂存款摺子,现存在道胜银行,实银四十万两。烦你代奏,不可便宜了外人。” 说着,便将摺子送交徐承煜。徐承煜接着,便佯笑说道:“四十万银子,也卖不掉一个汉奸名字。不要罗唣了,赶快走你的路!” 说罢,便吩咐斩讫。

  这里袁昶袁大人走上问道:“我犯了什么大罪,今日要上菜市口?” 徐承煜鼻子里哼了一声,笑道:“ 我不晓得。我是奉了旨意杀你的。” 袁大人道:“这么,你拿出上谕我看,好晓得我自家的罪名。” 徐承煜大声说道:“ 现在杀个把人,还要什么凭据不成?我是奉面谕杀的,没有什么朱谕。你此时把我怎样?你同我赶快滚出去死!” 袁昶大骂道:“朝中有了你们这班奸党,由着你们横行。我在地下等着你算账就是!”

  一时将两位大臣斩讫,徐承煜便得意扬扬回报他老子徐桐,然后再到朝中复旨。后来朝中又杀了徐用仪、联元、立山。他父子愈加胆大,无恶不作。

  此时端王急急要他儿子做皇帝,叫刚毅带了拳匪,把皇城里面正阳门烧掉。又放出手段,无法无天,到处乱抢乱劫。口里胡说乱道,说是“ 生不愿封万户侯,但愿杀了一龙二虎百羊头。”一龙就指当今皇帝;二虎就指李鸿章、刘坤一;百羊头就指东交民巷各国公使参赞随员。就是这么发狂发颠的胡搅乱搅。抢了大学士孙家鼐一家,又去抢各官各商家。抢来的东西,就在前门大街,明目张胆摆着叫卖。有人买去,又被义和团抢回再卖。一连乱了一个月。乱到七月里,又在城外村子,捉了一村大小二百四十口,硬指是教民,不论乳臭小儿,龙钟老妇,一齐在菜市口杀了。杀得菜市口一直望顺治门大街,都是无罪的死尸。

  刚刚杀了未到十日,洋兵已经攻破京城,两宫出狩。此时徐老头儿打听到这个消息,一想无法,只好叫了儿子徐承煜商议。徐承煜说道:“我们平日最恨是洋人。洋文洋话一些儿也不懂得。这个时候,洋兵既然打了胜仗,自然是天意已有所属,我辈焉敢逆天行事?若是降顺了他们,当不失我富贵。不如我父子俱降了罢。” 徐老头儿说:“我们言语不通,就要降他,也无一个标识,还不是一阵乱杀,送了性命,岂不冤枉!”徐承煜道:“不知今日破京城的洋兵,究竟是那一国。若是日本,是同中国一样,写着孔夫子的字,那就有法可想了。只要照明朝诸大老写‘ 大清国顺民’ 的法子,写一个‘ 大日本顺民’ 旗子,插在门外,那日本兵看了,便可无事。”徐老头儿喜道:“ 此计甚妙!横竖清朝的官,我没享着他的福。我活了八九十岁,还是一个协办大学士,中间又耽搁我好多年。你快快去照办,保全我这条老命罢。”徐承煜道:“要是日本国,可就有用。要不是日本国,遇着英国、法国、德国,他不认得我们中国的字,还是一个白白里,这却如何是好?” 徐老头儿道:“ 你又来了!你怎么样也会说这糊涂话?他们外国那有这许多国名,还不是康有为在日本,变了法子多立名目,想出来骗我们的。你看古书上那有什么英吉利、法兰西等名字?” 徐承煜恍然大悟,遂寻出一条黄布,写了顺民旗子,插在门外,安心等着日本皇帝进京,拿他宣召,做一位开国元勋。

  岂知等了两日不见动静,只得出门探听消息。走到半路,看见一个红呢大车,也插着“ 日本国顺民” 旗子,迎面走来。心里诧异,想道:“ 他怎么也会知道这个法门?”及至车子走至面前一看,不是别人,正是意气相投的启侍郎启秀。启秀一见,便下车,慌慌张张屏气低声说道:“外国人在那里拿我们呢。我方才在那桐那里听见来的。他叫我回去打点打点。我听见这个消息,只好借了他的车赶快回去收拾,再作别计。” 徐承煜说道: “ 我降了他,怎么又要拿我?”启秀道:“你真是一个痴子!于今权在人家手里,他要杀就杀,要剐就剐。你又是仇人多的人,怎么说无人拿你?”徐承煜听毕,顿时面如土色。各自分头匆匆而去。

  一直走到家中,见了徐老头儿,便放声大哭,将方才启秀言语说了一遍。徐老头儿说:“照这样看来,我这老命不牢了。”徐承煜道:“正是。我正想与你老人家商议。你老人家今年活到八十三岁,横竖活不了几年就要死的。不如你老人家寻个短见,我将一切罪恶都推到你老人家身上,说你老人家畏罪自尽。留了我这些小辈,与你老人家承宗接嗣。你老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