猜。白头罢吟,庶绝怨媒。
  武恭人道:“你自说你的话,我自做我的事罢。”他自吩咐媒人,到处寻妾。又想道,人情没个不爱色的,若使容貌不胜我几分,他必还恋着我,不肯向他,毕竟要个有颜色的。有了颜色,生性不纯,他这疏爽的气质,也必定不合,还得访他生性才好。所以他寻得虽多,中意极少。就是自去看了相貌,又访了他性,还又与他算命,去求签,是宜子不宜子。故此耽延几时,费了七八十两银子,为他寻得一个妾。
  冶色同花艳,芳心拟柳柔。稚年方二八,态度足风流。
  未曾进门时,武恭人已为他觅一个丫鬟,把他房中收拾得清洁。铺陈什物,与自己无异。倒是姚指挥道:“不要太侈糜了,也要存个妻妾之分。”在亲友中内眷,都道:“如今倒好了,好得到底才是。”又有的道:“会妒忌的,专会妆体面,使人信他好,毒在肚里哩。”到将进门,他把锦衣绣妖、翠钡金钦去包裹将来,似个天仙一般。姚指挥道:“太艳,是个尤物了。”却已喜在肚里。更喜这女子是个旧家。姓曹,叫瑞贞。年纪虽小,却举止端重,没嘻嚯之态在。做人极静穆,有温和之性。事恭人极其小心,恭人极喜他。每晚姚指挥觉道有碍,不敢遽然到房里,恭人都自张灯送他进房,似待孩子般。早间,叫人不要惊醒他睡头。那曹瑞贞又甚守分,姚指挥在他房中歇一夜,定不叫他歇第二夜,要他在恭人房中。那武恭人有心,打听曹瑞贞经次届期,必定要推指挥,以便受胎。瑞贞稚气,指挥武夫,到情痴处,也不免有些疏脱。恭人略不介意。家人媳妇丫鬟,有看冷破挑拨的,都付之一笑。
  寸心渺江河,两耳坚金石。巧言虽如簧,静定则自失。
  姚指挥的种子丸,曹瑞贞的调经丸,常与他吃的。却也不半年,瑞贞已有孕了。恭人好生欢喜,预为他觅奶母,料理产事。到临月,却喜生得一个儿子。恭人道:“姚氏今日有后了!”姚指挥也不胜喜欢。
  芳兰夜入梦,生此宁馨儿。行见提戈印,辉煌谢氏芝。
  恭人初生望满月,满月望百日,巴不得一口气吹他大来。
  不料海上果然多事。浙有汪直、徐海,闽有萧显,广有曾一卿,或是通番牙行,或是截海大贼,或是啸聚穷民,都各勾引倭夷,蹂躏中国。沿海虽有唬船、沙船,哨船,都经久不修,不堪风浪。信地虽有目兵、伍长、什长,十人九不在船。就是一个要地,先有卫所,所有千人,加二十个总旗,一百个小旗,十个百户,一个正千户,一个副千户,一个镇抚,不为不多。平日各人占役买闲冒粮,没有一半在伍,又都老弱不知战,也不能战的。一卫统五所,上边一个指挥使,两个同知,四个金事,一个镇抚。有一个官是一个蠹国剥军的,都无济于事。道是军弱,养了军又增饷养兵,又没总哨备倭。把总、游击、参将,也不能彼善于此。船中相遇,也有铳炮、火砖,见贼船影就放。及至船到,火器箭已完,他的火器在,反得以烧我船。岸上防守,山上或岸上呐喊站立。及见贼一到岸,一个上岸,各兵就跑,将官也制不定。所以倭子、海贼,先在沿岸杀掠,渐渐看见官兵伎俩,也无所忌惮,直入内地,竟至兴化。
  世界承平日,人无战守心。长驱从寇盗,空自侈如林。
  姚指挥在家,见外边兵戈日起,常时对妻道:“姚氏幸有后人了。只我一腔热血,洒于何地?”到倭寇来,府县官慌张,与卫官佥点军民,分城防守,出文书求救。其时请得一个总兵,姓刘。带领三千步兵,离城十五里驻扎。也只期把个“救兵到”三个字恐吓倭人,使他别去。这倭全不介意,仍在城外掳掠。拿着男子引路,女人奸淫,小孩子搠在枪上,看他哭挣命为乐。
  劫火遍村落,血流成污池。野哭无全家,民牧亦何为。
  刘总兵也是个名将,但晓得倭人善战,善伏兵,所以不敢轻进挫锐。又在野外,怕倭人劫营;饷靠城中给,怕倭人截运。发一角文书,期会以烟火为号,移兵进城,城中开门接应。差下五个健兵,藏在身边,至城投下。不料将到城,遇了倭子,寡不敌众,被他拿去。到营中搜出文书,问了备细,把五个杀了。那倭酋便计议赚城。在中国人向来倭营效力的,又能干有胆会说的,选了五个,叫穿了五人号衣,顶了姓名,赍了文书,故意慌慌张张,赶到城下叫喊。先吊上文书看了,后把人吊上。各官看了文书,见说总兵进城协守,无不欢喜。
  孤城惧不支,吊伐有王师。禾渴方将槁,弥空云雨垂。
  只有姚指挥道:“不可。齐总兵兵在城外,倭子要攻城,怕他从后掩击;要去与刘总兵战,怕城中发兵救援,腹背受敌。今日是个相倚之势。若一移兵,贼无所忌。今日进城,明日就围城,是个引贼入来。这断不可。”武官言语,文官不大作的;就是武官中,见个会说话的,也怪他相形忌的。就有人道:“城中单弱,正要兵来。若拒他不容,设或城中有些差池,他便有词。又或粮运阻绝,谁任其咎?还放他来守城,担子同担一担。”
  兵士贵犄角,唇齿不容寒。共向孤城守,苍鹰折羽翰。
  姚指挥又道:“客兵强,主兵弱,强宾压主,日久恐至坐吃山空。”众官又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