嫂儿道:“我都没见。周嫂儿都见来。”周嫂儿道:“要看外相儿倒都不丑。冉家的那个还算是俊模样子,脚也不是那十分大脚,还小如我的好些;白净,细皮薄肉儿的。他说是十七,—象十八九二十的年纪。要图人材,单讲这一个罢。”童奶奶道:“还是看本事要紧。咱光选人材,娶看娘子哩么?咱要成,务必领了他来,待我看看,留他两日,叫他做菜做饭试试,交银子不迟。”周嫂儿道:“待我合他说去。只怕他说丫头大了,不教领出来也不可知的。”
童奶奶数了二十个黄钱,催他快去,来回骑了驴来。周嫂儿飞也似去了,马嫂儿没去,在这里等他,周嫂儿去不多时,领了那丫头来到,还有一个老妈子跟着。那丫头怎生样的?有《西江月》一首:
厚脸丰颐塌鼻,浓眉阔口粗腰。脚穿高底甚妖娆,青褂蓝裙颇俏。
前看胸间乳大,后观腿上臀高。力强气猛耐劬劳,正好登厨上灶。
童奶奶看那丫头粗粗蠢蠢,到不是雕儿豹儿的人,说道:“这孩子倒苗壮,有十几了?”那丫头说:“今年十八了。”童奶奶问说:“这寻你专是为炒菜做饭,你都去的么?”那丫头道:“小人家的饭食,我到都做过来;只怕大人家的食性不同,又大人家的事多,一顿摆上许多菜,我只怕挝挠不上来。”童奶奶道:“不是我要,是山东的一个狄爷同他大相公来坐监,带着个厨子,昨日九月九下雹子的那一日叫雷劈死了,急忙里要寻个人做饭;要回到家时,或是留客吃饭,或是一两席酒,这值不的叫厨子的事,都要叫你做做。自己拇量,可做的来做不来?”那丫头道:“我刚才不说过了?一席酒,我自己也曾做来,可只是人家有大小不等,看将就不将就哩。就是一碗肉罢,也有几样的做,也有几样的吃哩。”
童奶奶道:“你这前后的话说的倒都是哩。你住两日儿,主人家试试你的手段,你也试试主人家的性格,看那缘法对与不对。”那跟的老妈妈子道:“住两日只管住,这倒不碍哩。要说做甚么,这位姐姐可是去的。家里有这们四个哩,都是调理着卖这个的。家里奶奶子说:‘老爷子,你要留下指使就留下,既不留下,就趁早儿给了人家,耽误了人家待怎么?’打发了这一个,还要打发两个出去哩。”
童奶奶道:“那两个比这个哩?”老妈妈子道:“那三个里头,有一个的模样比这个好,白净,脚也小;要论手段,都不如这一个。”童奶奶道:“这说,要多少银子?”老妈妈子说:“要三十两银子哩。”童奶奶道:“你说的就是那顶尖全灶的价了。手段还且不知道,他这人才,已就不是那全灶的人才。待两日试得果然是那全灶的本事,也不肯少与你,足足的兑上二十四两老银。若本事不济,再往下讲。玉儿,你到那边看看狄爷合狄大叔在家请过来。你说奶奶请狄爷你合狄大叔说话哩。”
玉儿开了门,请过狄员外爷儿两个过来。作了揖,童奶奶道:“清早我们爷出门的时节,就分付伺候爷吃饭;叫我紧着出去,爷合大叔已是吃过饭了。”狄员外道:“这每日扰奶奶已是不安,又劳奶奶自己下厨房,这怎么当的起?”童奶奶道:“这是刚才领来的一个孩子,爷,你看看好么?咱留下他试他两日,合他讲钱成事。”狄员外上下看了两眼,说道:“倒也是个壮实孩子。童奶奶看中了,可咱留下他罢。这马嫂儿,我认的。这二位媒妈妈高姓呀?”童奶奶指着说:“这一个是媒人,姓周;那一个老妈妈是跟这孩子来的,我也还没问姓甚么哩。”那老妈妈说:“奶奶,我姓吕。”狄员外道:“就是老吕。你们都到我那边去。”童奶奶说:“你们说停当了,都过这边来吃饭。”狄员外说:“童奶奶,你不费心罢;我叫人买几个子儿火烧,买几块豆腐,就试试这孩子的本事。要是侦的豆腐好,可这就有八分的手段了。咱这小人家儿勾当,待逐日吃肉哩?”说着,三个妈妈子合那丫头都过去了。狄员外道:“童奶奶也到那边坐会子去,咱好大家合他说。”童奶奶道:“爷先请着,我就过去。”
狄员外叫人拾的火烧,买的豆腐合熟肉,黄芽白菜。那丫头没等分付,进到厨房,卷起胳膊,刷了吊锅,侦上豆腐合黄芽白菜,切切那肉,共盛了六塾浅,两盘火烧,搬到厨房炕矮桌上与众人吃;又盛了一塾浅豆腐,一塾浅黄芽菜,一碟子四个火烧,端到上房与狄员外狄希陈吃。狄员外尝那做的菜,咸淡的滋味,甚是可口;又叫他切碗肉来,又切的甚是方正。刚吃着,童奶奶过来了,笑道:“由咱试手段了。”看着那肉说道:“这孩子到动的手;我只见他这切的肉就看出好几分来了。”媒婆们吃了饭,每人与了二十四驴钱,叫他后日来定夺。众人辞的去了。
狄员外合童奶奶说了一会子话。起来回去。狄员外叫那丫头:“你跟跟童奶奶过去。”丫头果然跟过去了。童奶奶又合他说了前后的话;又问说:“你那家子曾收用过了不曾?”丫头道:“收过久了。”童奶奶问:“没生下甚么?”丫头说:“也只稀哩麻哩的勾当,生下甚么?”
狄员外叫狄周买办肴品,要试全灶的手段,摆酒请童爷童奶奶。那丫头说着,写了单帐,买了物件;那丫头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