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山。拣了二月十九日到京,仍把那监前的妇人接了来住。
不料到了二月尽边。那也先的边报一日紧如一日。点城夫、编牌甲、搜奸细,户部措处粮饷,工部料理火器悬帘滚木、查理盔甲、蓥磨器械、修补城垣,吏、兵二部派拨文武官员守门,戎政、军门操练团营人马,五城兵马合宛、大两县静街道、做栅栏,也甚是戒严,城门早关晚启。那王振原是教官出身,有子有孙的人,狠命撺掇正统爷御驾亲征,指望仗赖着天子洪福,杀退了也先,要叙他的功,好封他儿子做公侯。那些大小群臣乱纷纷谏阻。
晁大舍原不曾见过事体,又不晓得甚么叫是忠孝,只见了这个光景,不要说起君来,连那亲也都不顾,唬得屁滚尿流,跑回下处,送回了监门首妇人,收拾了些要紧的行李,城门上使了十数两银子,放了出去,望着通州,一溜风进到衙内,见了爹娘,喘吁吁的就如曹操酒席上来报颜良的探子—般,话也说不俐亮,主意是要弃了爹娘,卷了银两,带了珍哥回去。晁老道:“若是这个光景,还顾做甚么官?速急递了告致仕文书。若不肯放行,也只有拚了有罪,弃官逃回罢了!”原来晁大舍的意思,又不肯自己舍着身同爹娘在这里,恐怕堵挡不住,将身子陷在柳州城里;又不肯依父亲弃了官,恐怕万一没事,不得赚钱与他使。只要自己回去,走在高岸上观望,拚着那父亲的老性命在这里做孤注,只是口里说不出来。晁老道:“仔细寻思,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。总是也先不来,我寻出来问军问死,破着使上几千银子,自然没事;再万一银子使不下来,就在刑部里面静坐,也强如把头被也先割去。还是我们大家收拾回去为是。”晁大舍也依允了。
晁老一面唤该房做致仕文书,一面走到前面书房与幕宾邢皋门商议,要他做禀帖稿,附在文内。只是邢皋门正与一个袁山人在那里着围棋,见了老晁走到,歇住了手,从容坐定,把日来也先犯边,要御驾亲征的事,大家议论。邢皋门道:“这几日乾象甚不好,圣驾万分不该轻动。我想钦天监自然执奏,群臣也自然谏阻,圣驾也定然动不成。”晁老道:“如今司礼监王公撺掇得紧,只怕圣驾留不住。”邢皋门道:“若天意已定,也是大数,没奈何了。”晁老道:“连日把个锢病发了,大有性命可虑。决意告致仕,回去罢。已唤该房做文书呈稿,文内还得禀帖写出那一段不得已的情来。皋老脱一个稿。事不宜迟,姑待明日发罢。”邢皋门微笑了一笑,道:“‘如亻及去,君谁与守’?我仔细看那天文,倒只是圣驾不宜轻出,其余国中大事,倒是一些没帐的。况岁星正在通州分野,通州是安如磐石的一般。告那致仕则甚?临难卸肩,不惟行不得,把品都被人看代了。老先生,你放心去做。你只来打听我,若我慌张的时节,老先生抽头不尽。”晁老那里肯听,见邢皋门不做禀稿,遂着晁大舍做了个不疼不痒的禀帖,说得都是不伦之语,申了顺天府,并抚院、关、屯各院,也不令邢皋门得知。这合干上司将文书都批得转来,大约都无甚好音相报。只是那个关院,云南人,姓纪,举人出身,那得如甲科们风力?批得甚是殁茸。批详道:
本官以华亭知县升转通州,何所见而来?平居不言,突称有病,又
何所见而去?得无谓国家多事,寇在门庭,驾说沉疴,脱身规避耶?设
心如此,品行何居?仰即刻速出视事。勿谓本院之白简不灵也!缴。
老邢再不见他说告致仕,只当纳他的谏了。谁知他瞒了老邢,遍申了文书开去。得了关院的这等温旨,自己回去的念头止住了,只是收拾打发晁大舍同珍哥回去。
一日,正同邢皋门、袁山人、儿子晁源坐着白话,衙门上传梆,递进一角兵备道的文书来。拆开看时,里面却是半张雪白的连四纸,翠蓝的花边,黢黑的楷书字,大大朱红标判,方方的一颗印。读时,上面写道:
钦差整饬通州等处,兼理漕粮、屯田、驿传,山东按察司副使许,
为申饬托故规避以励官箴事:本年三月初八日,蒙钦差巡按直隶等处、
专理关务、综核将领监察御史纪宪牌前事:‘照得安常处顺,君子之所
深忧;痛痒惊疑,圣贤所以立命。今当边报狎闻,羽书旁午,正忠贞薪
胆之会,主臣忧辱之时。闻鸡起舞,灭此朝食,正当其会。通州知州晁
思孝平居奔栈,若蚁之附膻;遇变脱罗,恍之逞狡。昨敢恣情托病,
冒昧请休,已将原详严行戒饬去后,合行再为申儆。为此牌行本道,照
牌事理,谕令本官打起精神,涤除妄念,用心料理城守,毋致疏虞。本
院宁惟不念其旧,抑且嘉与其新;若暮气必不可朝,柔情终难于振,本
院必先行拿问,然后奏闻!此系膈言,毋徒脐噬!’等因到道,奉此合
行申饬。为此牌仰本州官吏照牌事理。时直甘泉烽火,急应樽俎折冲;
毋再萌拂袖青山,以致文弹自简。本道忠告相规,须至牌者。
晁知州见了这牌,就如“劈开两片顶门骨,倾下一盆冰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