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”,唬得软瘫成一堆,半日说不出话来。邢皋门方才知是瞒了他申文书告致仕。老邢倒也丢过一边,倒是老晁着实有些“惭于孟子”。若别的祸福倒不可知,这关院的计较,这心里吊桶一般,怎么放得下?
天下那不快活的事再没有一件就歇了的。正与晁大舍收拾行装,扎括轿马,拣了三月十六日同珍哥由旱路回去,不料华亭县两个旧役的家属,一个是宋库吏的弟宋其仁,一个是曹快手的子曹希建来到衙门口,说:“特来有事相禀。”老晁父子猜料了一会,开了衙门,放他进见。二人叩见了毕,说道:“正月间,江院在松江下马,百姓上千的把库吏宋其礼、快手曹一佳并老爷的内书房孙商、管家晁书,都告在里面。江院准了状,批了苏松道,转批松江理刑陈爷,将宋其礼、曹一佳拿到监了,五日一比,要孙书办、晁管家。虽是他二人极力自己担当,只恐担当不住,要行文见任处所提人,事便也就按捺不下了。”
晁知州听得,那肚里就如雪上加霜的一般不快活,问道:“那些乡宦举人也没个出来说些公道话的?”宋其仁道:“那百姓们势众了,还说老爷向日在那里难为他们,都是这些乡宦举人唆拨的,唬吓道:‘若你们不出来强管,我们只得将就罢了;若你们出来管事说情,我们必定将这几年诈害百姓的恶款,上公愤民本了。’所以这些乡宦举人躲避得还恐怕不干净,怎还敢出头?”晁知州问说:“秀才们却没有人出来说甚么的?”宋其仁道:“秀才起先也发了传帖,写了公呈,也要在江院递了。亏不尽那两个首贡次贡的生员将众人劝住了,说道:‘我们毕竟是读书人,要顾名义。子弟告父母官,是薄恶的事,告得动,这个名声已是不好了;若再告不动,越发没趣。前官就是后官的眼。教见在的父母官把我们不做人待,况且有了百姓公状,也就罢了。’众人道:‘这是公愤,你二人私情,怎便留得住?’那位喻相公道:‘我讲得是大体,有甚私情?若说起公愤来,把我的地断与了他人去,地内的钱粮逼勒我纳。我不在家,把我家妇女都拿到监内。还要怎样的愤?就是张兄,他的令尊被光棍辱了,把原被各罚银十五两。那光棍在房里使了几两银子,禀说被告家贫纳不起,他就都并在原告身上追。幸得刑厅巴四府说了分上,免得二十两。不然,那时这样荒年,张兄就卖了身,也纳不起三十两银子哩!’那张相公道:‘你不要说起罢了,但一提起,我便心头痛极了!’他两人说到这个田地,众人都说:‘喻张二兄毕竟老成人,见得是,我们只索罢了。’”
晁知州知道:“不知是那个喻秀才张秀才?”宋其仁道:“这事也不叫做寻常。难道老爷都忘记了?”晁知州道:“在你华亭时,不瞒你说,这样的事也尽多,道是那一起?但你二人的来意是要如何?”宋其仁道:“老爷速急求了当道的书去。曹一佳与宋其礼两个的罪是不敢求免的。左右在华亭也住不得了,倒不如问个充军,泄了众人的恨,离了众人的眼,也罢了。只是求那问官不要多入赃,不要拷打,免行文提孙书房与晁管家。”晁知州蹙了眉头,不做声。晁大舍道:“这事不难!塌了天,也还有四个金刚抬着哩!你二人且吃饭安歇,待仔细商量。”
打发宋其仁、曹希建走开去了。老晁道:“这事怎说?只怕江院有题本;即不题本,把宋其礼、曹一佳问了军,招达兵部,咱守着近近的,这风声也就不好了。”晁大舍道:“爷,你放心,一点帐也没有!凭我摆划就是了!”随即差了晁住,备了自己的走骡,星飞到京,快请胡君宠、梁安期二人速来商量急事。晁住星飞去了。晁大舍回家的行李,也将次收拾完了,只等这件事有了商量,即便起身不提。正是:使尽满帆风正顺,不防骤雨逆头来!不知晁大舍三月十六日起身得成起身不成,再听下回续起。
第八回 长舌妾狐媚惑主 昏监生鹘突休妻

十四为君妇,含频拜舅姑。妾门虽处士,夫俗亦寒儒。
世阀遥相对,家声近未殊。不说襦非玉,无希佩是珠。
执贽方临庙,操匙便入厨。椿萱相悦怿,藁砧亦欢娱。
讵知时态改,谁料世情渝!妇德还为妇,夫心未是夫!
金长恩情少,身都宠爱枯。昔日原非冶,今朝岂尽嫫?
只因肠不定,致使意相徂。木腐虫方入,人疑见始诬。
忍教鸠是逐,堪从爵为驱。呼天发浩叹,抢地出长吁!
命固红颜薄,缘从赤胆逋。从兹成覆水,何日是还蚨?
青天无可问,白日岂能呼?酆都应有镜,当照黑心奴!
却说晁住到了京,各处体问,寻到傍晚止,寻见胡旦。那时夜巡甚严,晁住就同胡旦宿了。原来王振主意拿定,要正统爷御驾亲征,文武朝臣都叩马苦留不住。圣驾到了土木地方,声息已是万分紧急,若是速忙奔入城内,也还无事;只因王振有自己辎重一千余辆落后,赶不上来,不肯叫正统爷急走,以致也先蜂拥一般围将上来,万箭齐发。真是亏不尽万神呵护,那箭似雨点般来,都落在正统爷面前,插在地下,半枝箭也不曾落在正统爷身上。那些也先怪异得紧,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