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岂无疑心。今承天恩泽及枯骨,侄女之孝思尽矣,嫌疑释矣1”冯畏天道;“我并不知拜赵老先生为义父,嫂嫂身故他乡。由今追昔,我为叔之罪终身莫赎矣!”小姐道:“叔父何罪,侄女不遵叔命为罪耳。”说话间,已到扬州界内,冯畏天先到坟上料理,府县早来迎接。赵汝愚请地理生择吉定向。布按三司、府县各厅一应官届,趋走恐后,至期摆香案,读勃命、诵祭文,好不忙乱。小姐孝帷中披麻执仗,举哀答拜,吊送者挨挨挤挤,观看者人山人海。当时哄传旷代奇事,无不叹赏。有人编成词曲,赞扬不已。在下还记得一曲《红衲袄》道得好:
  向只有男子朝圣陈辞,几曾见女儿献策丹墀。向只有男子耀祖扬宗,几曾见女儿祭葬荣口。笑杀那须眉不肖子,倒不如粉黛一娇姿。枉费着千方百计,只道茕茕孤女可欺也,今日里愧趋迎,惟恐迟。
  那些吊送的热闹了半日,冯畏天跑得汗流浃背,极力奉承效劳。有人当面讥诮他说道:“畏天,如今令侄女在这里,何不叫程慕安来娶了去,倒则便当?”畏天只做不知不闻而已。小姐候至吉时,扶柩归穴,设祭拜奠,哀动旁人。又有人代小姐做个曲儿,也是《红衲袄》,足见钦动人心到极处。曲云:
  徒向着土堆前列酒庖,恨只恨子欲养亲不在时。叹娘行抛故园忧愤死。痛杀我冒险行权表孝思。若非是扮男装拜玉墀,到如今委草莽谁个知?今日里志酬思报,博得个御酒空斟也。禁不住洒西风,血泪垂。
  冯畏天再三留小姐家去,小姐怎肯,就在墓庐歇宿。一夜敲梆击柝,役从成群。墓傍邻舍只认是大大官府在此过夜,那知道是娇滴滴如花似玉一位小姐也。次日才上船来,赵汝愚在外拜客。只见先有人到船,说老爷不知为甚就要同小姐进京哩,老爷便来也。原来赵汝愚看了京报,晓得梅傲雪平寇奏捷,复命还朝,不胜大喜,要同小姐到京完其姻事,所以急忙促装。小姐正在迟疑,只见赵汝愚来,又不说明为甚事情。小姐因是再到茔所,拜别了父母。又去别了冯畏天道:“侄女只有『改行从善』四字,赠与叔叔,再无别话。”于是随了义父进京不题。
  再表程松,是日圣上发下三法司审问,不过依附权奸,诬陷无辜,非其主谋。虽行刺徐魁,徐魁未曾被害,情重法轻,拟革职为民。圣旨将程松监候梅干还朝,审质奏复。于是程松下在刑部牢中。这也是当初陷害了徐魁,今日有此报答。正是佛家的常谈说得好:
  一报还一报,不差半毫分。
  却说程慕安娶美人,娶了个使女。口举人反受一番没趣,好一个风流公子,气得醢臜不成模样。又知父亲系狱,举家悲苦,惊惶无措。慕安忙往都中探望,上下用了使费,放进狱中。只见父亲蓬头垢面,绍绅也变成囚犯,父子抱头大哭。程慕安问起被罪情由,程松把前年撺掇韩促冑害他因而得祸的始末,细细说了一遍。程慕安大惊道:“原来就是梅挺庵之子,这是孩儿的仇人。”程松大惊道:“为何又是你的仇人?”程慕安也把与冯小姐对亲,待月代嫁,后来设计图婚,被梅傲雪抢劫同逃,前前后后,细细说个详尽。又说如今扬州府维扬县,现差捕快缉获。爹爹何不借此参他一本,有碍官箴,大干法纪,使他从前作过事没兴一齐来,岂不好么?”程松道:“阿呀!你原来不知冯乐天之女,拜了赵汝愚为义父,前圣上招贤试策,他一个小小女子偏是英略惊人,扮作男子献策起来。圣上独得意他,赐为闺阁学土。今圣旨复姓荣归,勃赐葬祭父母,好不荣耀。我因贪他才貌,为你求亲,老赵执拗不肯,我暗算荐他出使边疆。不料恰撞这悔生来,我只道一向真正梅挺庵之子在狱中。不料又有徐魁假代之情,故此认真作假,弄巧成拙。今若再参他抢劫拐逃,并无实据,你的计谋图婚,倒有证见,岂非吹毛求疵,打草惊蛇,徒供出自己的罪案。总是你命中没有这样好媳妇,我只求保全了性命,革职回家,便是天大的造化了。”程慕安听口冯小姐这样才干胜过男子,暗恨道好个才干,五百两银子竟买他不来,扑簌簌泪如雨点。说道;“爹爹,前日三法司审问,怎样意思?”程松道:“我巳大费嘱托,拟个革职为民。但是圣旨把我监候,还要等梅傲雪亲质定夺。昨闻他出征有功,不日奏凯还朝。若撞到这个仇人手里,有什么好处,欲要预图个机关,又无门路,只是束手待毙而巳。”程慕安呆想一回,对程松道:“孩儿有一条门路,或者可以救得爹爹的性命也未可知。”程松道:“梅傲雪少年英烈,又不贪财,比他父亲的抗颜触奸更加厉害,贿赂是不能动他的。”程慕安道:“孩儿所言门路,不在外求,只在家里的媳妇,孩儿算来是极的确的好分上。”程松道:“这是怎说?”程幕安道:“如今家里的媳妇是冯小姐身边使女,假充小姐嫁来的。当初梅傲雪在他家管园时,一个是园僮,一个是侍〔女〕,不相上下,岂无狎呢之私。况替身代嫁,系冯氏有功主人,待孩儿回去把好言奉承,要他写书求救。或梅傲雪一来感冯氏寄迹之恩,二来前日有解救小姐之义,推爱鸟屋,听信一二,亦未可知。”程松沉吟道:“这个只怕行不得。在当初为同类之人,在今日有云泥之隔,未免发其隐情反生嗔怪。”又踌躇一回道:“也罢,你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