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去会那好模样的人儿。你就天生这张好厂嘴儿也!”这句话把春红更说呆了,懊悔不迭道:“我怎生这一张厂嘴儿?总为那一个生得可爱,把心就昏了!大奶奶,我看那个女子相貌端庄,性气高傲,不是容易上钩的鱼儿。”大奶奶道:“你倒说得好风凉话儿!你大爷的鬼见识儿,还是数得出来的么?更有那攀着臀,撮着屁,梯己的人儿,你不肯上钩,他没有大大的网儿,拦着河来撒你的吗?”春红道:“大爷真个把网撒下去,春红帮着大奶奶把砖儿、瓦儿、瓶儿、罐儿雪片的打下去,包管撩破了网儿,赶掉那鱼儿,他也只索提着空网儿走罢了!”春红自与大奶奶商议,公子却如飞跑到张老实家,在门缝里失惊打怪的张看。里面那些邻妇只顾张家长、李家短、夹七夹八的乱嘈,张妈只顾劝着吃酒、吃菜,石氏、璇姑只顾出神呆坐,由这公子窥觑,竟没一人瞧见。直到众人将及起身,公子方才进去,劈面撞着春红,迷迷的笑着说道:“大爷没去拜客么?在那里来?”公子并不回言,直奔凤姨房中去了。
这公子名叫连城,颇有才貌,性极慷慨。父亲连世,现任兵部尚书;母亲和氏,随任在京。因家中产业甚多,留他在家掌管。他却不耐烦这些收租放债事情,惟好炼丹采战,觅柳寻花。亏得正妻刘氏,强干有才,把持家事。正妻之外,尚有三妾。这凤姊姓单,名唤凤迎。父亲单财,是仁和县中仵作,因合钱二嫂有亲,凤迎时常来往,见公子垂涎其女,暗令通奸,潜行捕捉,诈了一主大财。然后嫁至府中,做了第二房的姬妾,家中俱呼为二姨。生得瘦小身材,心灵性巧。因大奶奶颇有醋意,拘管防闲,不能任听公子作为。他就翻转样儿,不做酽醋,却做饧糖,专一迎奉公子,替他出些鬼计,奸骗外边女子。公子爱之如同掌上之珠,爪中之肉。凭着大奶奶这般风力,一月之内,定要在凤姨房中睡着三夜五夜。凤姨见有功效,一发贴心贴意,替他画策设谋。这日,公子走进房中,一口就把璇姑之事说知。凤姨笑道:“这有何难?是在你家墙门内的人,怕他飞到那里去?只不要使大奶奶和春红知道,包你成事便了!”公子连忙抱在怀里,急求定计说:“今晚就要谢媒!”凤姨迷花眼笑,勾着公子的头,说道:“天下事,有了银子,没有做不来的!只消叫张老实到一秘密所在,许他些银子,叫他做牵头,或是与那女子明说,或是暗中照应,只要弄得上手。便是果然贞烈的人,也只索顺从了!却不可使春红知道。”公子道:“果是妙计!但张老实本分的人,从不肯做虚嚣的事,故此人都叫他张老实,就叫出了名;他如何肯做牵头呢?”凤姨笑道:“大爷怎这样没见识?随着他是个老实人,见了银子,就不老实起来了!你率性和他直说,做得成,给你许多银子,如今先给你许多;若不肯做,就送你到官,打你许多板子,连夜赶出屋去,叫你合妻子露天去睡觉!他漆黑的眼珠,见了雪白的银子,又怕没屋住,又怕捱板子,又想着后头的许多银子,他还肯老实,不依你吗?只要春红不知,大奶奶就无从知道,这女子就稳稳上钩,这就是你女儿一点子孝敬!”这几句话,喜得公子心花都开了,把嘴连连亲着道:“我的心肝,你怎便有这些意智?我若出兵时,筑坛拜将,定要封你做个军师哩!”说罢,放起凤姨,慌忙走出房来,恰好撞着春红,瞅着眼道:“大爷,你出去拜客,是几时回来的?这会子晚了,怕夜凉,换去单衫罢。”公子忙道:“我这会正热得慌,方才忘记拿扇子,如今还要出去哩。”春红笑道:“白日里就讲鬼话!现拿着湘妃骨儿扇子去的,敢是忘记在那一个房里也怎的?”公子已走过花厅,摇着头道:“正是,忘记在书房里,如今就去。”春红再要说时,连身影俱不见了。春红暗忖:大奶奶真好神猜!你看他那样儿,赤紧的干那茧儿去也!公子走出花厅,向夹巷里抄过花园中来。
那花园与这边住宅,是一样两所大房。这边房子靠西,前后共有七进;那边房子靠东,只得四进,后面三进基场,便做一个小小花园。这边前开大门,对着大街,后开水门,通着城河;那边前后俱是围墙。两边各不相通,中间夹一长巷,只第三进长巷中间,开一角门,通过东边去的。这公子因好外道,供养着些不三不四的道士在内,讲究炉火之事,只许男人进去服事,丫鬟仆妇,除做鼎器以外,脚尖儿也不敢跨进一个去。这日公子因凤姨嘱咐,怕走漏消息,故此走到东边来,不去惊动道士,自在前这一间密室坐下,着一个小厮,去把张老实叫将来。悄悄的把凤姨所教之言,从头至尾,说一个明白;在袖里摸出十两一锭雪花也似放着光的银子,说道:“事成之后,再找九锭。”吓得那张老实哑口无言,半晌出了神去。公子喝道:“你休装聋做哑,肯依则依;如不肯依,立刻押你去捱板子,撵你出门了!”张老实一则怕出屋受刑,二则从没见过这般银子,果如凤姨所料,把良心吓过一边,说道:“银子是不敢要的,小的回去与老婆商议停当,来回复大爷罢了。”公子大喜道:“这事成了,不特所许九十两银分毫不少,将来还要着实看顾你哩!只是明日就要给我回信。这银子你可收去,不可推却。”老实连忙答应,收了银子来家,悄悄与妻子说知。张妈甚是埋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