怕不知道吗?”公子道:“相貌固然要好,文才也是要紧的;一有了文才,便风流倜傥,不是土木偶人了!小生不敢夸口,这诗词歌赋,只要有个题目,就直滚出来,除了唐朝杜工部、李太白,或者让他一筹;其余的诗人,也就不在小生眼睛里了!有了才貌,又要多情;若不知惜玉怜香,一味使着痴公子性儿,就把那一枝好花被狂风骤雨都打落了!小生时常想起:古来许多女子,空自生得聪明标致,不能遇着多情的宋玉、怜香的荀令,白白的凄凉愁闷,枉度青春,煞是可怜人也!”李四嫂道:“里边的大奶奶,我们也不敢在他跟着多前多话。这几位姨娘、姐儿们,那一个不喜欢小媳妇的,只要说起大爷来,个个迷花眼笑,说大爷是第一个多情的人,把美貌佳人镇日躺在心窝里睡觉,略大些的风吹一吹,都是肉疼的;珍羞美味、绫罗缎疋,那一件好东西,不拿来供给他!只是大爷的诗词歌赋,小媳妇们却不懂得;这大姑娘是聪明不辽的,大爷有啥仔文章,给他看看,便知道大爷是个真才子哩!”公子道:“我的诗集、文集刻在外边,人家都读烂了;拿来请教,只恐姐姐不肯相信。如今求姐姐命题,要一首就首,要十首就十首,考小生一考,才见得真实本领哩!”
李四嫂见桌上摆有笔砚,就去研起墨来,说道:“好大姑娘!你就出十来个题目,大爷就一连做他十来首诗,教小媳妇见个世面,好在人前去说几句海话儿!”公子听说,忙走至桌边,只见桌上许多竹纸,纸上蝇头细楷,写许多数目,画出许多日轮、月轮合半规、全规的弧矢弦径、切割各线。公子虽不知其中奥妙,早已吃了一惊,失声道:“原来姐姐如此聪明,竟在这里推天算地哩!就是这一笔字,也写得如鲜蕊一般,教人爱煞!小生家中,颇多天官之书,因没有传授,未曾习学;若小妾们有姐姐这等才貌,小生不惜拜为名师,结为益友,成年成月在壮大中领略教训,还肯出门一步吗?姐姐数学既精,诗才自妙,小生匆匆献丑,不知可入得尊目哩。”因提起笔来,沉吟道:“姐姐既不肯出题,还求限一韵脚,方知小生不是宿构。”却见璇姑面壁而立,总不则声。一眼看到床上一个枕头,枕顶上绣着并头莲,即便拿在手中,将纤指摩挲,又连嗅了几嗅,说道:“小生最爱的是并头莲,就限着这‘莲’字罢”遂在那月轮之后,题诗一首道:
写罢冰轮下碧天,蓬门今喜降神仙。含颦尚欲倾人国,巧笑应教妒女怜。未许瑶琴通款曲,且将斑管泼云烟。我才卿貌差堪匹,看取床中并蒂莲。
公子题完了诗,喜孜孜的拿到璇姑跟前,深深一揖道:“偶尔涂鸦,不足揄扬万一,姐姐休得见笑!这璇姑被公子与李四嫂两人,你一句,我一句,说得满眼流泪,欲待发作几句,又恐触怒于他,喝令豪即将凌辱,暗暗定下主意道:“我只面壁而立,任他说得口干,总付之不见不闻;他伎俩穷了,也只得进去。然后与嫂嫂商量,再作计较罢了。”此时公子作揖送诗,便守定这个主意,朝着南壁,身也不动,头也不回,耳既如聋,口复似哑,真若囫囵鸭蛋,无缝可钻。弄得公子伸着手,拿了一首诗,竟是缩不转去。李四嫂看见光景不妙,忙替公子收科道:“他年纪小,没见过人,害着羞不便来接,大爷可放在桌上。他停会看入了头,只怕拿着纸儿,流水的送到里边,来求大爷做哩。公子见璇姑始则流泪,继则面壁无言,单与李四嫂绰这些寡嘴,也自觉没趣;因借李四嫂的话,便作收科道:“李四嫂说的是。我大爷是情重的人,一时见了绝世佳人,愁眉不展,急欲安慰,使他宽怀,未免说了几句交浅言深的话,竟忘了他年幼娇羞,反为唐突了!”一面把诗放在桌上,说要从直斧削,一面问张妈道:“昨日你男人说,这屋子里有漏,请我出来看过,好教匠人收拾;你可指与我看,是那几处?”张妈连忙东指西点,鬼混一回,怏怏而去。
璇姑等公子一出房门,便把那枕头拿过来,将皮刀剁得粉碎。石氏正赶进房,说道:“姑娘,干这枕头何事?把他剁烂,夜里拿啥仔枕头呢?”璇姑道:“那恶奴把这枕头抚摩闻嗅,急急剁烂,已被污秽,怎还顾得夜里枕头的事?”石氏点着头道:“我要赶进房来,他家人小厮,三两皮的堵住了门,进来不得;欲待发作几句,又恐触犯了他,惹出事来,只得忍住。我们如今怎样好呢?”璇姑道:“我也是这个念头,没有发作;如今只索防备着他,倘有紧急,唯命一条而已!”石氏道:“这才是个正理,我从前落在和尚阱中,也是这般主意。我想姑娘若没与文相公做过亲,现在还是闺女,遇着这等势力之人,拘他不过,贪他才貌,就做了他侍妾,也还不为辱没;强如嫁了村夫俗子,辜负一世聪明。如今是不消说要从一而终,顾不得性命的了!”璇姑道:“我何尝不是闺女?只是一心相许,三夜同床,虽未合欢,已如并蒂。休说文相公圣贤学问,豪杰胸襟,有貌有才,能文能武,比这恶奴单单生得一副俊俏面庞,略略做得几首浮华诗句者,相悬天壤;就是一个蠢然无知、奇形怪状之人,我也只知一马一鞍,心无二念,任他子建般才、潘安般貌,也一毫动我不得!”石氏道:“夫妻是五伦之一,由天注定,岂是掂得斤播得两的?只凭着父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