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喝用刑。素臣道:“凭着孙盛本领,取青紫如拾芥耳;异日烛撤金莲,犀分宝带,与老公公正有周旋,不若留些情面,将来便得好相见也!”廖监大笑道:“这丑汉专说大话,你这妻子,多分是说大话骗得来的,你骗得任信,却骗不得咱!你这鬼脸儿要做官,除非东海起了灰尘,西天出了太阳!咱图你甚好相见?老实对你讲罢:咱们内官性儿,是不受惊吓的;你便封了公侯,拜了宰相,也不到奉承你,听你洒落哩!你说要做官,咱且叫你做个都元帅罢!”因命左右,拉到素娥、湘灵面前,罚他跪着,再把他头上压一块大石。王都堂笑道:“这个忒不像样,老公公饶他初犯罢!”廖监那里肯依,乱喝乱嚷道:“他要做官,咱就给他一品的官儿,有甚不像样?如今做大官的老先儿,那一个不跪着太太来?他既要做官,也该学些规矩!”王都堂知道风太监越扶越醉的,便由着他去施为。
众校把素臣推搡至素娥、湘灵面前,喝令跪下。素臣不理。众校拉的拉,扯的扯,揿头的揿头,屈腿的屈腿,生拗死扭,休想动的一毫,还是直挺挺的站着。羞得素娥、湘灵,哭不得,笑不得,几乎急死!素娥至此,方认得真是素臣,见他如此倔强,必受刑罚,不觉浑身发紧,色勒勒抖战起来。廖监大怒道:“孩子们怎这般没用?拿棍子来打他的腿弯,看他跪也不跪!”众校真个各拿木棍向素臣腿弯用力打去,一连打断了几根棍子,震得各人虎口破的破,疼的疼,素臣站得直挺挺的,休想动得分毫!廖监道:“看这厮不出,会禁大刑!拿脑箍来,箍出脑髓,看他会禁!”王都堂道:“这是厂卫中刑法,外边那得此等非刑?”计多跪禀:“老公公只取铁锥来,锥他的腿弯,白会跪倒。”廖监大喜道:“你这孩子说得是!”一片声讨要铁锥。王都堂道:“这也是非刑,法堂之上,须使不得!”廖监道:“老先儿说什么话?咱也是朝廷的内人,腰金衣紫,治不下这光棍精来,咱也不姓廖了!拼得万岁爷知道,怪咱非刑拷打,探着帽儿,磕几个头,什么大不了的事!”素娥、湘灵吓得涕泪直零,任公也慌急异常。只听吆喝之声左右报知:“裘公公来了。”
这裘公公,是江西镇守太监,来拜廖监,替他饯行。走上堂,听见廖监怒气冲冲,笑道:“这是些什么人?乱些什么?廖哥怎这般生气?”王都堂将廖监罚令孙盛跪他妻子,孙盛不肯,要把铁锥锥他腿弯的话,述了一遍。裘监大笑道:“廖哥真个孩子气了!青天白日,千人百众,怪刺刺的罚他跪着妻子,成什么样范?也怪不的他不肯!王老先,不是咱嘲笑你们老先儿,普天之下,怕婆的怕少了种,关上房门,跪着太太,受打受骂的很多,只跪得没人见罢了,怎好羞答答的,教几百只眼睛看着?你恼他,给府县去打他一顿板子罢了,忙乱些什么?你看你面皮都气青了,气坏了身子,敢值得多哩!王十九,只吃酒,咱们且去喝一杯儿!”于是,不由分说,拉着廖监,竟进私宅去了。王都堂发放众人,打鼓退堂。
素臣正待回寓,里面传出,将孙盛锁禁班房,明日到县中讨取诸般刑法,细细拷问。一面置备行枷手铐,将任公及素娥、湘灵起解。任公等暗暗叫苦。衙役们如狼似虎,将素臣锁入班房。奚囊哭哭啼啼,要在班房伏侍,众校不许,将马鞭劈头打去,打得满头鲜血。又亏了裘监的从人,拉去吃酒,方才罢了。计多扬威耀武,拉着他一班兄弟,馆上去吃酒猜拳,准备明日来看打。任夫人听见,哭得发昏。素娥、湘灵在官房内,一夜哭到天明。晴霞在内伏侍,也流了五更的眼泪。连一个看守的官媒婆,也凄惨不已。王都堂有信通知任公说:“廖监被裘监酒席上嘲笑了几句,老羞成怒,咬牙切齿的,说明定要处死孙盛。教他须是软求,不可再行倔强,怕真个伤了性命!”任公吃这一吓,旧病复发,痰便直涌起来。酆升手脚忙乱,用姜汤灌醒,开着口只是出冷气。这信一传出去,真如火上加油,任夫人哭得一丝两缕,只存一口气儿。半夜里,鸾吹、素文等赶到,见这光景,先吓得魂出,及问知备细,哭得搅做一团。任夫人知是卖田不成,率性割断肚肠,连带来些细软,打帐变钱的,也丢在脑后,只一味号啕痛哭而已。正是:
破船遭风,干柴就火。
淫女逢僧,肥猪遇虎。
若欲保全,公羊生乳。
到了次日黎明,鸾吹、素文伏侍任夫人,古心伏侍水夫人,俱到都院衙门前来。不一会,班房中素臣,司狱中任公,官房内素娥、湘灵、晴霞,陆续到齐,计多领着些狐群狗党,擦掌磨拳的,都来看打。府县解来的榔头、夹棍、拶子、竹板、麻绳、绷索、行枷、坐枷、足镣、手铐,一担一担的挑着,核桃粗的铁链成盘价装着,都送将进来。军牢夜役、捆绑刽子、值刑皂隶、牢头禁子、解役、护兵,诸色人等,纷纷的都来伺侯。巡风便来喝赶闲人,把酆升、奚囊与未、任两家家人小厮,及看的人,先是劈头劈脸,赶打开去。渐次打到丫鬟仆妇,及任夫人等。任公道:“这是我们家眷,来送上路的,并非闲人;列位不必赶打。”巡风的只做不听见,举鞭乱甩。计多用过钱的,是他的朋友,都由他闲看,不去赶打。素臣见这光景,气闷不过;又